请英灵,回我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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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江府。
一家人吃过晚饭,江知与被庭哥儿叫到屋里说悄悄话。
他有心事想跟爹爹说。
江知与看他小脸板着,便也有严肃认真样。
庭哥儿跟江知与说:“爹爹,我感觉父亲不如以前喜欢我……”
他鼓足了莫大的勇气,随着字词增多,眼睛里的水汽也愈发浓厚。话落,还有眼泪珠子跟着掉。
江知与心里揪着发紧,他蹲在庭哥儿面前,给他擦擦脸,又抱抱他,然后望着他眼睛说:“你爹是怕你以后被人欺负。”
家中两个小宝长到这么大,所见委屈无非是家中摩擦的小事,或者是读书时挨了训斥,跟好友有点小误会,兄弟之间有点争执。
庭哥儿吸吸鼻子,问:“像谢川哥哥一样吗?”
他听说谢川在国子监被人欺负了,还不知道是什么类型的欺负,具体又是什么样子的。只知道被人骂了。
江知与说:“比挨骂更难受的,是让你想要的都得不到,想保的都留不住。你可能会很久见不到亲人,也可能吃不饱穿不暖,被人冤枉,被人抢走你喜欢的东西。也可能会亲眼看着家人被欺负,而无能为力,笑脸相迎。”
这些话,江庭听得懵懂。
他知道很久见不到亲人的苦处,他好久没见到爷爷们了。
他也知道家人被欺负的无力。比如谢川哥哥被欺负,他跟哥哥嘀嘀咕咕好多天,他们连国子监的门都进不去。
顾家大哥带着他们过去,他们看着国子监出来的人都比他们高,比他们壮。心里怕怕的。
江庭把不懂的话绕过,自然有了个逻辑。
原来被人欺负,还能很久见不到亲人。
所以父亲跟爹爹,也被人欺负了。
他扁扁嘴,似乎做了天大的决定,问话时,嘴唇都在抖:“那吃苦有用吗?”
江知与心间一片酸软,他揉揉庭哥儿的脸颊。
“傻孩子,你爹也舍不得你吃苦。你做好学生的本分就够了。”
庭哥儿望着他,突然凑过来,在江知与脸上亲了下。
小郎君长大了,跟爹爹亲近会害羞。
他扭捏着说这是儿子的本分。
江知与蓄在眼中的泪水,被他勾落。
书房里,谢星珩正在纸上狂书。
他大部分时候想事情,只在脑子里过。
少数极为棘手的事,会写手稿,将乱七八糟的杂思都写下来,然后一点点梳理。
梳理时,某些字词、事件,可能会串联到某些被遗忘的记忆,进而引发新的想法。
他升官这件事太不正常,他在外还能稍有放松,让人看不出端倪。回家之后,这些压力就倾泻而来。
书房的门开了一道缝隙,发出“吱呀”声。
谢星珩抬眸,
第一眼就看见了在外探头探脑的岚哥儿。
岚哥儿跟他眼神对上,立即露出甜甜笑意:“爹,我能进来吗?”
当然能。
谢星珩放下毛笔,朝他招手。
“怎么就你一个人?弟弟呢?”
岚哥儿背着小书包,拿着两个高筒瓷杯,走路小心翼翼,过来递给谢星珩一杯,他又把满杯的奶茶喝掉一大口,才跟谢星珩说:“弟弟有事找爹爹,我就出来了。”
谢星珩今晚没胃口,饭都没吃,回家就闷在书房里。
岚哥儿喝一口奶茶,踮脚把瓷杯放在书桌上,从他的小书包里往外掏东西。
里边一份功课都没有,全是好吃的。
有谢星珩常在外头买的肉夹馍,还有家里新蒸的花卷。岚哥儿还拿了些零嘴。一些软糖、果干、肉干、小鱼干。
他不知怎么拿的,还用油纸包了只大鸡腿。摸着还热乎。
“爹,你吃饭。”
谢星珩摸摸他头,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他望着甜乎乎的岚哥儿,感叹生命真是奇妙。养育一个孩子,看着他从霸道性急,一点点变化,慢慢懂得一些道理,知道体谅父亲不易。
还不十分明白孝道的孩子,有着自己的理解,孝就是对父亲和爹爹好。
他肯拿出他的好东西,来哄父亲吃点。
谢星珩借着分鸡腿掩藏眼底酸情。
原来父爱也会常觉亏欠。
谢星珩想着如今的局势,再想想林庚的承诺,他撕下一块鸡腿肉,递给岚哥儿,喊他的小名:“我们天玑宝宝以后想做什么?”
岚哥儿两口把鸡腿肉吃了,看吃相,这只鸡腿是他从自己的口粮里省下来的。
谢星珩扬唇轻笑。
岚哥儿有些不好意思:“爹,我发现我不是很喜欢读书,也不特别想骑马。我想跟宋游哥哥一样,可以到处走走。这样我能常回去看看爷爷们,也能经常往返京城,不让你们寂寞。”
谢星珩差点被他说哭了。
有些孩子,是来讨债的。
讨一些眼泪的债。
这也太戳心窝子了。
岚哥儿怕谢星珩不当真,把他之前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
“爹,我能吃苦的。宋游哥哥吃的苦,我都能吃。你跟爹爹要舍得我。”
谢星珩不舍得。
哪个孩子都舍不得。
没人说要吃苦头,才能一家团聚。
谢星珩又分他一块鸡腿肉:“你听爹的话,小孩子家家的,该学学,该玩玩。爹能让你吃苦吗?你可是我们家的小甜宝。”
一个人的核心性格很难改变,岚哥儿脾气硬,他要哄着捧着来,把他夸开心了,他自己会背上小包袱,做什么都有个约束。
说他是小甜宝,他就扭捏着笑。脸颊上都笑出了小梨涡,甜滋滋的。
“那爹也不要太累,饭还是要吃的。”
谢星珩端起奶茶,猛灌一大口。
“好,岚哥儿说得对,爹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