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系唐萌父母,通过父母施压还是太慢了。
建立临时标记,提前确立关系,才是最简单高效的选择,就像他之前打算让阮君蘅做契约情人一样,他不追求过程,只注重结果。
在他原本的人生规划中,选一个oga做妻子是他从未考虑过的选项。
尤其是高匹配度的oga。
他看过调查研究,一旦alpha形成依赖,易感期再使用抑制剂的效果会大打折扣。
人总是比抑制剂多生变数。
再加上他不喜欢oga,娇弱不能自理的oga,需要精心照料,不像抑制剂,不用时直接塞回储物柜。
可唐萌有些特殊。
他的性格让他觉得有趣、精神力是罕见的S级,他愿意为了这点特殊做出让步……
还没等任朝北说完他的话,那红着脸的oga突然捂住自己的后颈,睁着水润迷离的猫眼,恶狠狠道:“滚开!”
他的唇也是红色的,仿佛沾染了被碾碎的玫瑰花汁,色厉内荏说出这两个字时,轻微的喘息声抑制不住从唇边溢出,于是这声拒绝也显得像是在邀请。
任朝北盯着那一张一合的唇,看到那蒙着一层水雾的猫眼虎视眈眈盯着他,“别过来,你的信息素,让我闻了就觉得恶心!”
浓郁的玫瑰花香在唐萌的唇齿间倾吐而出,哪怕说着刺伤他人的句子,也香得让人头晕目眩神魂颠倒。
强行梳理“线”后刺痛不已的精神海域因为这股香气减缓了痛苦,只是闻到一部分信息素,就有这种效果,这是最昂贵的抑制剂也无法带来的抚慰效果,抑制剂只能止住身体上的痛苦,却不能缓解精神层面。
这些年来独自熬过易感期的任朝北被这样的香气蛊惑了,像误入玫瑰庄园的过客,被肆意生长、谱写古老浪漫的玫瑰吸引。
易感期间,他作为alpha的本能在无限放大,哪怕潜意识里已经得知这浩大的玫瑰庄园将是一场看不到头的迷宫,可任朝北依然忍不住涉足其中。
许多人在校园论坛猜测,永远一张天才嘲讽脸的任朝北有朝一日换一副作态,会是什么样。
原来是这番模样。
哪怕被狠狠骂了一顿,还恬不知耻地往前走,简直像被抽了一巴掌还要乞食的狗。
随着距离的拉近,唐萌闻到了任朝北身上一点轻微的雪松气息,由于高匹配度加上发情期的放大效果,任朝北迈进来的一小步,似乎在唐萌的世界里演变成了一条洒落积雪的小路,神秘的旅人抬脚踩中积雪下的枯树枝,咔嚓的脆响,仿佛是oga的天性在心动,想要变成一朵任人采撷的花。
该死!
他讨厌这种想要臣服的天性!
唐萌咬紧牙关,每个牙齿都在咯咯作响,他不想在任朝北面前露出被信息素支配的丑态,不想再被这个傲慢的alpha一次又一次羞辱,不想重蹈覆辙,成为一个和alpha共处一室就被指责不值钱的oga。
他用发软的手开启了光脑的录像模式。
任朝北的脚步一顿。
书中那些人不是最爱追问他在发情期和任朝北共处一室的细节吗?
没有人愿意相信书里的唐萌进了任朝北的家,就真的清清白白地走了出来,哪怕他们之间真的没发生什么,甚至任朝北只是提供了oga抑制剂,是书里很怕疼、从来不敢自己往腺体里打针的唐萌颤抖着手,扎错了好几个位置,才颤颤地打了进去。
痛觉格外发达的唐萌在那次注射时并没有哭,他狠狠咬住下唇,努力维持着最后的体面,离开了任家。
可不知怎么的,他发情期呆在任家的消息一瞬间传开了,找不到源头,所有人都在好奇议论这件事,他们总能编出看起来有头有尾像模像样的谣言。
有人说,之前就有oga发情期跑去任朝北机甲室的先例,虽然那次失败了,可失败原因是他和任朝北匹配度太低,现在唐家那个oga仗着自己和任朝北高匹配度,模仿了前辈的失败方案,结果也失败了,被任家退货回来了。
也有人说,唐萌从任家出来的时候,嘴巴的皮都破了,可不算退货,再说了,那个oga任朝北可是理也没理,而唐萌不光进了任家的门,又用了任家的抑制剂,任朝北即使再嫌弃,这个oga也算是他家的人了。
还有人说,怎么可能真的那么巧,正好跑去送还任家东西,就撞上发情了?一定是早有预谋。
……
虽然那些声音在唐萌变成alpha后,全都消失了,可唐萌希望它们从一开始就没出现过。
而现在,那些痛苦似乎穿越了书籍,降临到了他的精神海域里。
痛苦是有力量的。
唐萌努力让这对内自我伤害的痛苦朝外蔓延,他不想重演书中的剧情,做一个可以被所有人支配的无助oga。
日后他会变成强大的alpha,现在他也会变成强大的oga。
漂亮的玫瑰身上本该就布满尖锐的刺。
“再过来,我手上这段录像可以送你进联邦警局。”唐萌一字一句道,他猜任朝北现在过来只是想逼他露出丑态,没有什么标记他的意图,可联邦oga保护法有规定,当oga处于发情期时,alpha未经允许不得强行靠近oga。
不过任朝北对着他逸散出信息素这一点,让唐萌有些毛骨悚然。
他不清楚任朝北怎么这次和书里说的不一样,还对他逸散了一点信息素,他直觉此刻的任朝北非常危险。
宛如一头困兽。
S级oga的感知力让唐萌捕捉到了任朝北的信息素细微异常,唐萌猛然睁大了眼——
该死!任朝北不会在易感期吧?!
难怪任朝北一直走向他!
冷静冷静!快点回忆一下这种情况要怎么处理,跪下来哭着求任朝北别发情了……啊呸呸呸不是窝囊组这种东西啊!
......
阮君蘅赶到时,正好听到屋内传来了唐萌铿锵有力的声音:“你不是说,你讨厌被信息素支配的感觉吗?那么你现在算什么?被信息素支配的野兽?”
阮君蘅站在离任朝北身后一米的位置,这个位置虽然屋内的人看不见他,但以任朝北的战斗天赋,正常状态下是绝对能发现他的。
不过机甲作战系连年第一的alpha,却毫无所察地站在原地,仿佛被什么吸引了全部的注意。
机械镜片后的蓝眸一眨不眨盯着唐萌,好像是第一天看清唐萌,也仿佛是第一天才看清自己。
看清易感期状态下,和父亲没什么区别的自己。
他厌恶被信息素支配,厌恶oga,厌恶父亲,厌恶母亲,厌恶那畸形的因信息素绑定在一起的夫妻关系。
如果能只使用抑制剂就好了。
如果和一个人结婚时能摒除信息素的干扰就好了。
如果找一个beta伴侣就好了。
……
“你不是说,oga天生娇弱,除了生育能力强,在你眼里一无是处吗?”
“但我是不是有一点比你们这些alpha强?我现在处于发情期,可我没有被信息素支配。”
虽然打了抑制剂,可随着时间的流逝,抑制剂的强度在不断减弱,任朝北身上不可避免散发出了一些雪松信息素。
小学课堂上说,如果AO的匹配度高于百分之九十,一旦他们结合,alpha在易感期时将无法离开oga,oga在发情期也无法离开alpha……
如果匹配度刚好是百分之九十呢?
年幼的任朝北这样询问生理课老师。
——“那大概离沦陷只有一步之遥了吧?”
不管父亲和母亲闹得有多凶,吵得有多难看,只要他们有一方在发情期或易感期,便会受到信息素支配,重新如胶似漆地待在一起。
在他长大一点后,父亲会传授他一下“人生经验”,譬如:“娶个高匹配度的oga,不管你对他是什么态度,只要在他发情期释放一点信息素,他将永远也离不开你。”
他鄙夷父亲。
可潜意识里接受了对方长期对他灌输的价值观。
然而眼前这个发情期的oga却丝毫没有受高匹配度信息素的影响。
他生了一双猫一样的眼睛。
也像那只猫一样会从他的身边跑开。
生机勃勃的玫瑰并不需要松柏的庇护,它开出了庄园,一路无边无际自由生长,开在雨林、开在高山、开在旷野、开在无人区,馥郁的香气似乎因为广袤无垠的天地变淡了,可是风一刮,玫瑰的芳香却能自由地吹向所有它想抵达的地方。
对满屋子香甜的信息素,阮君蘅什么也没闻到,唐萌此刻虽然脸颊泛红,但他的眼神无比清明坚定,如果不是他自己亲口说出他处于发情期,阮君蘅或许并不能察觉出来。
这并不妨碍他觉得此刻的唐萌很吸引他,那双明亮的双眸有种熠熠生辉的魅力。
阮君蘅看向任朝北,看到了连任朝北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奇异眼神。
那是一个alpha想要标记一个oga的眼神。
阮君蘅也想要“标记”唐萌,他想要跪下来亲吻唐萌身上的每一寸肌肤,将唐萌的手放在他的左心口,一遍遍对唐萌诉说着他的心动。
可那不是oga需要的标记。
阮君蘅从未像此刻这样深刻地意识到,他是无法标记oga的beta。
哪怕他拥有良好的出身,他也无法和唐萌在一起,因为他是一个beta,而唐萌是会发情的oga,他将永远也无法真正抚慰唐萌作为oga的生理需求,他无法标记唐萌,他能做的只是为唐萌打上一支又一支抑制剂。
阮君蘅看过许多OB结合的案例,无论他们曾经多么甜蜜,只要有高匹配度的alpha插足,他们的结局几乎都是落寞收场。
从前他并不讨厌自己的性别,还认为做个永远不会被信息素影响的beta没什么不好,可当唐萌信息素的芬芳溢满整个室内,他却闻不到任何气息时,阮君蘅仿佛尝到了心脏被毒蛇啃食般的疼痛扭曲。
信息素、匹配度、标记……一个个阮君蘅陌生的领域,全都是他无法涉足的领域,横跨在他和唐萌之间。
他将永远无法抵达到彼岸,可任朝北生来就在终点。
唐萌经过这番和任朝北的对话,至少折服了任朝北一半的心。
只要任朝北接下来愿意服个软,态度好一些,他们就可以顺理成章在一起了。
他好像嫉妒到快要发疯了。
那些阴暗的情绪积攒攀升到了阈值,占据了他的大脑,操控了他的身体,让他毫不犹豫走进了屋内,挡在了任朝北和唐萌两个人中间。
“让开。”任朝北对这个自己曾经想要包养的beta没了任何兴趣,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唐萌身上。
“阮阮?”
唐萌只能看见阮君蘅的背影,像一面保护他的墙,帮他隔绝了一部分来自任朝北信息素的冲击,“你怎么来了?”
见对方还拦在唐萌面前,又叫得如此亲密,任朝北不悦地皱起眉。
阮阮?唐萌和阮君蘅到底是什么关系?难道说……
任朝北眯起眼,对上没有任何笑容做伪装的阮君蘅,从对方的身上感受到了一抹同性相斥的厌烦。
“这里都是他的玫瑰味,你闻得出来吗?”任朝北冷冷问道,他的潜台词很明显——
我们AO之间的事情,你一个beta挤进来做什么?
身为beta,他将永远都无法闻到心上人的信息素味道,甚至连唐萌信息素的气味,都是作为情敌的任朝北一字一句告诉他。
阮君蘅的回应是直接给了任朝北一拳。
阮君蘅的速度很快,再加上任朝北没有防备,那一拳直接砸在了他的机械眼镜上,被打歪的镜片上蓝光闪烁,任朝北转过头来,伸手扶正眼镜,视线终于从唐萌身上转移,冰冷的蓝眸宛如冰层下流动的岩浆。
下一秒,他握紧拳头,以同样的力道、角度、动作砸向了相同的位置——
阮君蘅的左眼。
“等等,你们……!”唐萌看呆了,还没来得及阻止,那两个人就直接打了起来!
任朝北打架很有章法,他大概是请了专业的老师训练,很懂该如何在比赛中制胜,一举一动甚至透出暴力美学。
阮君蘅并没有这样好的条件,他在学校的格斗课中,成绩也一直不出挑,虽然一方面和他作为beta身体素质先天比不上alpha有关,但另外一方面则是,阮君蘅真的不会打架。
他不会打正式比赛里有条条框框规则的架。
他擅长杀人。
两个人你来我往,乍一看是任朝北占了上风,可任朝北的表情却凝重下来,因为阮君蘅的每一次出手,都能带给他强烈的危机感,也许是易感期放大了他的不安烦躁,任朝北的太阳穴跳得极快。
“别打了!你们快住手!任朝北!阮君蘅!”唐萌焦急惊慌的声音唤回了阮君蘅的理智,像阳光一样驱散了他快要溢出来的阴暗面,他的动作停了下来。
再晚那么一秒,或许任朝北真的会这么死在他手里。
这样不好。
他明明可以有更好的、不用弄脏他的手的方法,杀死任朝北。
最重要的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当着唐萌的面做这样的事情,怎么能让这么可爱漂亮的oga为他伤心焦急呢?
想到唐萌,阮君蘅失控的理智仿佛在顷刻间都回来了,看向一旁快要哭了的oga,阮君蘅没再躲闪,直挺挺接住了任朝北给的一记重击。
腹部被膝盖用力撞击,刹那间的剧痛,可阮君蘅也如愿看到了唐萌不可置信忧心忡忡的目光。
阮君蘅的喉咙一阵腥甜,他没有把这股血咽下去,而是顺势喷了出来,再虚弱地倒地。
他终于能闻到味道了。
血的气息弥漫在室内,他的视野被血染红,有任朝北的血,也有他的血,这些血滴落在地,宛如一朵朵玫瑰。
——“这里都是他的玫瑰味,你闻得出来吗?”
藏在手套下的手指微颤着,想要触碰绽放的血花。
好想闻到他的信息素。
好想。
好想好想……
无数这样的念头充斥在他的脑海,阮君蘅在恍惚间真的闻到了一缕极淡的神秘幽香。
淡到迅速被医院的消毒水淹没,似乎只是阮君蘅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