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美骑士银枝,雾青觉得这个名字有点熟悉。
她没能在第一时间将这个名字和某段记忆连在一起,直到银枝在还没能等到回答的情况下,将酒馆的大门打开,然后转身回到飞船上,将那些被他塞在飞船上的小东西一个个地解救下来。
“十分抱歉,两位,我并非不想遵守交谈的礼节,然而没有纯美看顾的银河举世混浊,于是我在前来匹诺康尼的途中遇到了许多需要帮助的美丽生灵。”
银纸从列车上抱下来一只侏儒兔机甲驾驶员,对方的后腿上有一处疑似不是很浅的伤口,已经被银纸用纱布绑了起来。
“白日梦酒店之外的星域过于宽广,也过于寂静孤凉,我担心若是将这些可爱的生灵留在原地,他们或许会无法从那虚空中的严寒中幸存下来,因此我便轻减了飞船中原本的载重,将他们全部带了过来。希望白日梦酒店前台能够看在这些小生灵暂时还无法照顾自己的情形,允许他们也在这酒店中获得休憩的房间。另外,这位华美的耀眼的先生,还有这位清丽动人的小姐,请问你们是否知晓最近的医院在何处,我初来乍到,只怕耽搁了他们的最佳医治时间。”
紧接着被他抱下来的是一只好像遭遇了骨折的流浪猫咪决斗家,银枝甚至轻轻摸了摸这只猫咪决斗家的下巴,低声说:“可怜的生灵,我希望你方才获得了安宁的睡眠。”
在流浪猫咪决斗家之后,是大声说着“你别碰我,我自己来”,然后身残志坚地从飞船中爬出来的银河忍者、是因为能量耗尽而只剩下了最后一点基础功能还没有被关停的四驱智械……
砂金的眉头跳了跳:“这位……纯美骑士先生,您可真的救了好多人。”
终于,三十几个被银枝顺路拯救的生灵全都从“希世难得”号上下来了,雾青相当震惊,震惊于看起来不大的一个“希世难得”号上竟然能够塞下那么多……
整整齐齐一字排开都有好几米了。
她看向银枝的目光中难免多带上了些许崇敬。
厉害,这是真的厉害。
她走上前:“现在的话,医院不一定开门,但是问题不大,我是医生——仙舟联盟丹鼎司前医师,请放心我的业务水平。”
“这可真是太好了!”
银枝那双绿宝石一样的眼睛适中保持着光芒熠熠的璀璨,他高兴地笑起来:“真好!这位美丽的小姐,你不仅仅拥有令人心折的外表,更有着一颗救死扶伤的纯美之心,请允许我向你致意。”
一般情况下,哪怕是丹鼎司医师都会遇到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境况,毕竟没有药材也没有别的器具,想要治疗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但是,好在雾青在丹鼎司的时候就和白露关系很好,而仙舟的衔药龙女大人其实并不怎么需要用药材,哪怕只是一滴眼泪落在他人的皮肤上都能够将对方治好——所以,这一项技能现在也能复制进来。
她搓了搓手,掌心非常还原地生出了少许跃动的电弧,但是没有直
接将这些电弧送到需要治疗的侏儒兔机甲驾驶员身上,而是回头看了一眼砂金:“来帮下忙嘛,帮我找一瓶度数最高的酒吧,冰块什么的……也准备一下。”
银纸的目光也随之扫过砂金——纯美骑士如今正在银河中寻找着纯美的一切遗迹,不可避免地要和公司遇见。
说真的,能穿得这么奢靡华丽的公司使节,级别绝对不会低,而他之前遇到的这个级别的公司员工,脾气都很少这么好——尤其是,愿意浪费他们分分钟上下几亿信用点的珍贵时间,弯腰从酒柜中一瓶一瓶寻找度数最高的酒,还小心地将冰块装在那些用来泡茶的细纱布袋子里面,随后在不管是冰块还是纱布袋子都没有被污染的前提下将这些递给要用上它的医师。
看来两位关系匪浅。
银纸心中转过这个念头,只是在双人成行的情况下要如何用纯美的语言去赞颂对方,这对于他来说还算是有点困难的,毕竟平常几乎没有机会锻炼这方面的措辞,于是他暂时将这句话压了回去,准备再花些时间斟酌一番用词之后再说出这纯美的称赞。
——但不是现在。
因为现在的银枝需要单膝跪下来,遵照着雾青的要求,给一些因为在虚空中漂流得有些久,骤然被拯救放松下来之后突然发烧的松鼠骇客的额头上按上小小的冰袋降温。
银枝:“十分感谢,美丽的小姐,你的义举必将与纯美一样传遍银河!”
银枝几乎每句话都带着夸赞,雾青心想,要是被对方知道了自己是个假面愚者的话会有什么变化——毕竟纯美骑士因为其正经,一直以来都是假面愚者最好的戏弄对象之一(另一个戏弄对象则是永远被偷面具的悲悼伶人)。
松鼠骇客的身体逐渐放松了下来,原本稍稍蜷起来的尾巴尖尖也柔软地垂了下来——他很明显逐渐睡得舒服了不少。
银枝松了一口气,随后感叹:“唉。倘若我也能够如美丽的小姐您一般习得这样精妙绝伦的医治手法,或许我就能帮助更多人,将纯美的光辉传递给更多的人了。”
“或许……我应该试试看学习医术,毕竟,那些纯洁可爱的精灵们也会生病……每次看到他们痛苦的样子,我便心如刀割。”
等等。
纯美骑士……银枝……精灵……
雾青从自己那因为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所以显得有一点点不那么确定的记忆中翻找出来了一段描述。
她猛然反应过来:
“您就是那位曾经和星穹列车相遇、被无名客们赠送了一个全息头盔,然后在《精灵世界:王者归来》里面把精灵扛在肩膀上,一路靠着纯粹的操作……不是,靠着纯粹的战斗技巧,堂堂正正地碾压过去的纯美骑士?”
“您竟然已经听说过我卑微的经历。”银枝有些惊讶,“想来,星穹列车那些高尚的开拓者们你也是您的朋友——无名客是我心中的挚友,既然两位同星穹列车是朋友关系,那么,我想,我也可以将两位视作高尚的挚友。”
雾青:“……
”
她斟酌着字词,说:“我就是星口中的那个,《精灵世界:王者归来》这款游戏的制作人,您在游戏中应该是获得了一个名为【存护的力量】的成就吧?这就是我根据您的游戏行为打的补丁包——这年头愿意把精灵护在身后,孤身一人冲上去的玩家实在是太少了。……您不愧是一位崇高的纯美骑士。”
砂金原本还不知道她的表情为什么会突然变得很……很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而此时,他抓住了那个“将精灵护在身后”的说法,很轻易地从那轻描淡写的说法背后找到了真实的银枝体验游戏的流程。
自食其力……的确,换了他也要愣一愣。
银枝:“原来那位天赋异禀、创造出了令无数人得以在其中获得快乐和放松的雾青小姐就是您!您是如此的才华横溢,甚至能够从肉·体和精神两方面治愈众生,小姐,请允许我大声称赞你的美丽,您是一位行走在纯美之路上的高贵之人。”
怎么说呢……再夸下去的话,雾青很担心自己以后也会一开口就是这个味道。
但她又没办法和纯美骑士一样那样坚定地履行自己说出来的话,所以这话说出口后就一定会变成极致的中二。
她轻轻咳嗽了一声:“银枝先生,在相遇之前我们便彼此听说过对方的名字,这是一种奇妙而值得珍惜的缘分;能够帮到您,我也非常高兴。不过,与您一样,我也有个问题想要问您,我很奇怪,您是怎样进入这里的?”
*
银枝在入梦之前可没有经过白日梦酒店的那一层审核,他几乎可以说是直接穿透了家族在梦境中的匹诺康尼之外包裹起来的那层庇护墙而来的。
他没有被家族拦下——这很正常,因为此时的家族成员们十有八九都被扔进了雾青的游戏沙盘中,虽然仍然有一整套完备的演算机制,但是雾青究竟是无法用欢愉的力量完美模拟同谐力量的。
况且,那只名为何物朝向死亡的忆域迷因,不也有着让人从匹诺康尼的美梦中穿梭去其他地方的能力?
也没有经历过入梦池的那一番准确的梦境转换。
这好像就有一点点问题了,毕竟哪怕是在匹诺康尼拓荒史上的记录中,说的也是囚犯们在喝下了苏萨先生提供的最原始的、含有梦见草这一味草药的苏萨水后,才能比较稳定地从联觉梦境中看到美好的幻梦……
至少需要先闭上眼睛?
而银枝既然是在驾驶着飞船的,那也就意味着他一直都非常清醒也非常专注。
他是什么时候入梦的?
或者说,梦境和现实之间,到底还有没有一层明确的分界?
银枝:“……什么?我以为这里就是现实中的白日梦酒店,抱歉,我一直在银河独行,也鲜少靠近享乐之所,因此只是知道白日梦酒店是一座直接建造在宇宙中的巨大酒店,却不曾想过……它四周可能没有相应的配套建设。”
银纸皱眉:“奇怪,我并未感觉到现实和梦境之间的转变,我认为……我非常清醒。”
“是的,这就是问题。”
雾青先前将感知蔓延出去的时候获得的感觉也是相似的。
她转头看砂金:“公司对匹诺康尼的了解应该不少,关于这一点,公司那边有没有什么……说法?”
砂金:“有,比如说匹诺康尼藏着一颗星核,而家族确实也在用那颗星核做为整个梦境的供能核心,原本我也想过要不要利用这一点,但是,很显然调查星核可比调查死亡的难度要高多了。”
“另外,如果和当前的情况有关的话,还有一条不算是情报的情报——我想,这条信息应该是在一开始的时候,就已经堂而皇之,非常公然地说给了所有人听的。”
“匹诺康尼所处的阿斯德纳星系,位于历史上忆质泄露的九大孔洞之一附近,喷涌而出的忆质强烈地影响了这里。虽然不管是家族还是流光忆庭,此时都对忆质到底对当时的阿斯德纳星系造成了怎样的负面影响闭口不提,但是有一点是确定的,放任大量忆质涌入现实绝对不是好事。”
“要是去太阳的时刻,还能在那儿的博物馆里看到家族自己留下的记录:受到流光忆庭的雇佣,公司派出一群重刑犯来到匹诺康尼回收忆质,而因为长时间浸泡在这样的忆质中,囚犯们才会愈发苦不堪言。”
砂金轻声说:“当年是有公司派出罪犯来回收那些忆质,然而如今,忆质仍然源源不断地从阿斯德纳大孔洞中喷涌而出,甚至我们方才看到了在流梦礁的‘天空’中就存在着这样一颗忆质的孔洞,那么现在,都是谁在回收那些忆质?”
家族的工人确实有工作辛苦的,但他们都是在为改造梦境而辛苦;流梦礁那边就更是如此了,大家的生活都比较宽松舒适。
那么是谁在干这份苦工?
那么大的一项工程,当年需要成千上万的囚犯来完成的工作,总不至于到了如今就只需要一两个人就能完成吧?
砂金:“或许,忆质已经彻底影响了现实,梦境和现实的边界变得模糊也是完全能够发生的事情,记忆确实可以影响一个人的认知,心绪表盘就是这样。”
雾青彻底坐直了,她的表情严肃到了一个先前几乎从来都没有到过的程度。
“也就是说,或许现实中的白日梦酒店,也已经不再是完全的‘现实’。”
砂金耸耸肩:“很有可能,不过,因为它到底还是基于现实存在的,所以我想,它也没有那么彻底的梦境化——况且,我们需要先行证明这一点,然后再思考,家族放任忆质这样肆无忌惮地吞没周遭,到底是出于怎样的目的。”
雾青抿了下嘴唇:“好,那么,现在是不是该分工一下?需要关注的方面有点多。”
她非常自然地将银枝拉入了团队:
他是一位诚恳的纯美骑士,切实地用自己那救死扶伤的行为证实了他的可靠、可被信任程度,况且还有星穹列车这个堪称银河中最大的金水的势力在背后为双方做着担保,因此只是在最简单的互相证明身份之后,双方就快速地达成
了暂时可以结盟一下,共同解决面前这个突然因为银枝的出现而被撞到了台前来的问题。
况且,一路上连救三十几个生命的行为可以为他的道德品行担保,他绝对是那种乐意为了大家的安全熬夜加班的类型。
而到了此时此刻,游戏沙盘的性质就已经发生了一些改变了,它不完全只是给大家一个回档的机会,更是一个能够让雾青像是用渡鸦监控着整个匹诺康尼的家伙一样,查阅所有人嫌疑的监控摄像头。
雾青做了个非常、非常深的呼吸,双手合十:“我会尽量将沙盘的边界再往外拓宽出去一点的,除此之外……我会在梦境中寻找不对劲的因素……呼,这件事违法乱纪的感觉太重了,我感觉做起来……怎么说呢就是很不道德。()”
这种几乎可以说是在所有人身边放监控摄像头和监听设施的行为的确非常不道德啊就是说……仙舟多年义务教育教出来的一颗根本没怎么被打磨的良心此时在雾青的胸膛中隐隐作痛。
但确实,这是非常必要的、必须做出的牺牲,因为拖延下去诚然也可行,游戏沙盘只要一直维持下去,那么不管打到了多烂的结局,都可以靠着直接重开解决问题。
机会是无穷无尽的。
只是,对方看起来也确实有藏着的一手,在她还没能悉数掌握的角落,一些力量藏在了梦中的匹诺康尼、“现实?()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中的匹诺康尼,甚至是……更外部的地方。
所以拖延绝对不是什么好主意,最好是尽快解决掉这边的问题,然后靠着在游戏沙盘里面刷出来的一周目经验,速通然后团队作战解决埋藏得更深的问题。
雾青的脸上出现了视死如归的表情。
下一秒她的手腕却被握住了。
砂金说:“监听监视么?这份活公司干多了,我倒是没有你那么高的道德水平,就让我来吧。而且我比你更知道应该怎么抓重点,有些人在梦中的一言一行,是完全不需要监视的,不考虑他们,良心受谴责感会好很多。”
雾青盯着那只手看了一小会儿,直到银枝也在一旁插嘴:“虽然此行并不符合纯美,但如果这是必要的牺牲,那请让我来完成——痛苦也是纯美的试炼。”
她短促地吐出一口埋藏在肺腑中的浊气,快速地“呼”了一声,随后将搭在手腕上的手指掰了下去:“别闹呢,不能你来的。”
“你还没成令使呢,况且你的基石还碎得差不多了,这个活你干不了,银枝先生也干不了,只能我来。不过,我可能确实需要一些帮助——你得告诉我,我需要着重注意的是哪些人。”
开玩笑呢,让砂金来的话,他多坚持上几分钟后大脑就该烧了,银枝更是。
别看一个存护一个苦修,在这方面,还真的得看欢愉才行。
毕竟是能够在自己的技能中直接写上和搭配上了符玄太卜的穷观阵一样的技能的欢愉令使呢。
超大型人形计算机,启动!
顶多就是,一边需要当服务器维持着这个边界继续朝外扩大的游戏
() 沙盘(),一边还需要读取信息并且进行文本挖掘主题聚类什么的……消耗会稍微大一点而已。
问题不大。
至少?()?[()]『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咬咬牙肯定也就过去了。
*
银枝在已经对阿斯德纳星系勉强算是比较熟悉的砂金的指引下,将“希世难得”号飞船成功又一次穿透了家族设下的屏障,这一次,他真切地来到了“现实”中的白日梦酒店。
飞船中的那三十几名需要救助的生命被他交给了酒店前台,而当酒店前台有些不太确信的时候,“意外”出现在酒店大堂中的托帕站了出来,表示公司可以收容这些需要帮助的生命——反正他们也不入梦,就只是在现实中修养而已。
随后,在酒店前台,那位橡木家系的艾丽小姐询问银枝要不要办理入住,毕竟纯美骑士也同样收到了来自匹诺康尼的邀请,是可以出现在谐乐大典现场,亲自观礼的贵宾之一。
银枝用他那华美的、充满着赞美的语言婉拒了艾丽的邀请。
“抱歉,这位美丽善良的小姐,我很乐意见证家族的荣光,但是,纯美消失的银河中遍地阴晦,需要有人行走在黑暗中,给那些需要帮助的生灵提供帮助——所以,我注定无法在此久留。”
艾丽肃然起敬:“我明白了,您只是为了将这些需要帮助的人送到最合适的地方,才会出现在酒店中——您真是一位高尚的人。星期日先生曾经说过,家族会为一切义人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请问您的飞船上是否需要补给饮用水和食物?或许我们可以帮您填补一些资源上的消耗。”
银枝除了一箱饮用水和一扎最廉价普通的硬面包之外什么都没有索取——而且,他付了钱。
随后希世难得号便快速驶离了白日梦酒店,在达到一定距离之后,又一次停在了星穹列车附近。
上一次银枝和列车的突然相遇虽然算是一场车祸,但它也使得列车长帕姆对于这场车祸的另一方,也就是银枝此人乃至他的飞船都有了一定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