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玲纳!!!
纸人们争先恐后诵念这个名字,挤破了脑袋也要往玲纳身边凑。
它们在无知无觉中偶然恢复自由,疼痛的恨意从泥土中疯狂涌出,真相在纸人的身体里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
可是太痛,太恨,小小纸片承受不了的强烈情绪在狂乱翻涌,形成一道飓风,撕碎一切理智。
它们一个个双目通红,却不知道该向哪里发泄,只好挤在一起,仰望那位伟大存在的身姿,企图获得一点点智慧的指引。
玲纳站在茂密的枝叶下,月光中,七条触手在身后怪异舞蹈,而她低眉浅笑,仿佛一幅神圣的画卷。纸人崇拜的目光从四面八方汇聚在一点,为那道身影营造出超脱外物的神性。
她一言不发。
恨子却窝在玲纳的触手圈里,拍着小手,嘻嘻哈哈:“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吗?去找那个人啊,那个把你们变成这样的人。”
恨子回头看了一眼:“他不会还在睡觉吧,怎么没有声音呢。”
纸人们大彻大悟,不论听没听懂,都毫不犹豫地遵从那道旨意,往它们该去的地方去。
纷乱的脚步声中,纸人们和玲纳的联系越来越紧密。纯粹的信仰不可多得,这是玲纳第一次感受到大型信仰的魔力。
肩胛骨上的肉茬痒痒的,玲纳抬起触手末端挠了挠,但还是痒。
那个部位的东西企图冲破皮肉向外生长,但受限于玲纳体内的力量不足,没有萌发。
这是……
【神祇的预兆】
最终,这里的土地被翻得乱七八糟,所有小树都倒下,纸人跑光了,才露出一个熟悉的身影。
怪蛋还处于昏迷之中。
它被铜制的锁链困住,似乎陷入了梦魇,眼皮震颤,却怎么也睁不开,喉咙里溢出来一些破碎的词语,连不成句子。
确实是她的信徒,玲纳确认了一遍,已经疯掉了,精神中散发出过于成熟的腐烂味道。
好歹是个信徒,丢掉怪可惜的。反正也只是信徒,臭一点还能用。
“姥娘。”
玲纳用两条触手挑起它身上的锁链,翻看上面的铃铛印记时,却从纸人嘴里听见这个名字。
它在祈求,向姥娘。
可玲纳也感受到了它散发出的信徒的呼唤。
“它把我错认成你了,姥娘。”玲纳不满。
在外人看来是自言自语,但玲纳的目光却能跟随空中某一点而平稳移动。
姥娘迎着她的注视飘来:“我的孩子,你和我又有什么区别呢。”
“这个问题已经回答过了,我会比你更厉害。”玲纳叹了口气。
可这个纸人为什么会把她错认成姥娘?
还有,村长既然发现了它,怎么不干脆杀掉它,而只是绑在这里。
玲纳搓了搓两根触手,她记得,这只纸人曾被她吃掉过,而后死而复生。也就是说
如果杀掉它的话(),或许它还能再活一次。
可以试一试。
反正这只纸人已经臭了。
经过这么一番探索?()?[()]『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玲纳可以肯定,村长不是普通人类。
庙里的姥爷在临死前说他才是村长,说大家平时见到的村长是假的。
如果庙里头那个树精才是村长,那么壁画上描绘的,被大火烧死在庙里的醉鬼,现在应该正躺在村长家里呼呼大睡呢。
就是他种下了这么多树。
玲纳在他院子里闹腾了这么长时间,他也不起来看看。墙面被推倒的声音这么大,他居然都没听见,睡眠质量真好。
不过没关系,现在那些纸人都去找他了。相信到了明天早上,他的样子一定非常好看。
神的记录官英华观摩了全过程。思索后,她掏出随身携带的小本子,写下几行字:
祂在黑夜中行走,带来阴寒的咸腻潮湿,惊起一片战栗。
祂在月光下跳舞,七肢翻卷扭曲,沟通天外神秘。
祂寻找埋藏在地下的人骨,解救无辜弱小,怜悯悲苦。
在狂乱的恨和痛之中,大家称颂祂的名字。
——玲纳!
早晨,瞎半仙儿推开村长的房门,去喊他喝酒。
今天还真怪,晚上不知道哪儿来的大风,把村长的后院都刮塌了,树苗全军覆灭,连墙都变成一块一块的。
瞎半仙儿琢磨,今天还没见到村长呢,不会也被风刮走了吧?
他毫不客气地走进卧房,一掀被子,瞬间感到一阵反胃。瞎半仙儿吓得往后踉跄几步,却被门槛绊倒在地,低头干呕。
“你你你,你是谁?怎么在村长房里?”他爬起来往后跑,威胁道,“你别动,我叫人了,我喊一声村里的人可就全来了!”
屋里传来一道苍老但熟悉的声音:“小声点,是我。”
瞎半仙儿慢下脚步,仔细一琢磨:“村长?”
他重新回到屋里,忍着恶心靠近那个东西,虽然千差万别,但半仙儿还真感觉出点儿熟人的样子。
“你不是看不见吗,还能知道我长什么模样。”村长沙哑的声音从生锈了的嗓子里发出来,让人感到沉闷压抑。
瞎半仙儿含混过去:“你不懂,我这可是灵力,是法术,我闭着眼睛就能知道你长啥样。”
村长任由他吹,也没力气计较,只说:“半仙儿,帮帮忙,帮我把黄麻子找来,就说我的怪病犯了,起不来床。让他赶紧过来一趟。”
“怪病,啧,”瞎半仙儿习惯了,也就没觉得有多恶心了,他隔着墨镜打量,“确实是怪,我还没见过什么病能长成这样的。”
没别的毛病,就是皮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