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定瞧了眼她白如薄纸的脸色,道:“君侯看在蔡郎君的面子上,对娘子手下留情,再有下次,六娘子当要担忧自己的性命了。”
蔡婉婉心跳如若擂鼓,顾不得同他周旋,愣怔着点了点头,便脚步虚浮的迈出院子。
她的眼眸里含着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片刻后她擦了擦脸,咬着牙将泪水忍回去。
又没有人在,哭给谁看呢。
平白浪费泪水。
今日她没有成功,可还会有许多个来日。
她绝不会放弃。
她抚过脸上伤口,心中慢慢舒了一口气。
只是擦过了些皮肉,应当不会毁容。
疼了些罢了。向上爬总要付出些代价的。
她这样告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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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定瞧着她的背影,又收回视线,情绪纷杂地摇了摇头。
当真有些不知死活了。
君侯的狠毒之名何人没听过?也敢来行这般卑劣之事,还是在这种时候。
既无时机,又物色错了人。
谢定将那支箭羽取下,掩住门低声道:“君侯,那丹药——”
“没服。”谢满衣平静地吐出两个字。
“出去,不必守着了。”
谢定松了口气,知晓他应是已度过最难熬的时刻,今夜便可无虞。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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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更深,阒寂无声。
两刻钟后,乌沉木雕花门扉后站了另一道身影。
越青雨手抬了抬,将要覆于门上时又停在半空,有些犹疑。
合璧提着一盏明灯,看出她的迟疑,轻声唤道:“娘子,此刻里头尚有灯火,再晚些,君侯怕就要歇息了。”
越青雨欲言又止,抵不过合璧殷切的眼神,终是长睫敛卷,接过合璧手中所提食盒,素手放在门扉之上,缓慢敲了两下。
“君侯可在?”她轻声道,顿了顿,极淡的蹙了眉,“我有话想同君侯说,不知君侯可能与我一见?”
里头迟迟没有回复。()
越青雨慵倦垂下了眼,一低头却顺着灯光,瞥见了地上渐渐凝固的一抹血迹,她神情一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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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婉婉竟当真在此处受了伤吗?
越青雨一阵眩悸,想起于洛阳时在茶馆听过的传闻。
燕州一战中,无父兄相劝,为永绝后患,谢满衣醒后屠杀羯胡五万俘虏,北边界一时间血流千里,浮尸遍野。
初安侯狠毒之名由此而传。
越青雨不由瑟缩,正当庆幸谢满衣似乎不想见她时,里头却倏然有了动静传出。
“进。”轻淡到近乎冷漠的一个字落下。
清清楚楚地传到越青雨耳畔,她鸦色的睫羽颤了颤,有片刻的停顿。
越青雨定定神,缓缓呼吸,强迫自己冷静。
她是谢氏的新妇,谢满衣再疯总不至于真伤了她。
越青雨缓了瞬,轻轻推开门,又将门掩住,隔住凌冽的寒风。
她环视过周遭的昏暗烛火,目光定在桌案上的唯一点着的红烛。
越青雨很快收回视线,眼波微凝,温静恭顺道:“君侯。”
许久,一道灼热的目光定在她脸上,直至她心中忐忑,悄然抬起眼睫。
才听得郎君低而微冷的声音:“过来。”
烛火晦明不定,越青雨眼前似隔着雾气,极没有安全感,因而步履极缓慢,袖中纤细的腕骨发着颤,唯恐露怯。
谢满衣情绪不明地抬起眼来,瞧她掩在流云斗篷下单薄清幽的身子,眼底沁出漫不经心的晦色。
直至她停在他的面前,将手中的东西放在了一侧。
“君侯未进哺食,于身子康健无益。我为君侯带了些,君侯可要用些吗?”
隔着一方桌案,谢满衣靠在身后的檀木椅背上,抬了抬下巴,懒懒瞥她。
到这一刻,躁动的心意外的安宁下来。
他在心内哂笑一声。
可为何,头却似乎更疼了。
他再度用内力去压制,搁置在书卷上的手青筋暴起,额角浮出细汗,神色却没有波动。
越青雨抬起眉弯,下意识去寻他的神色,却只得模糊的轮廓,浮在静谧寒夜中,看不分明。
他神色轻淡,在晦红的烛火中恍若拢着云雾,幽幽道,“好。”
月色从窗户漏入,一个无须无尾的字落下,越青雨目光迷茫。
谢满衣审视着她的神色,瞥见那双清湛明亮的眼睛中,有着不加掩饰的疑惑,挑了挑眉:“不是带了吃食来吗?”
“拿出来罢。”
越青雨才恍然,瞥见血迹以及目力不好的双重恐惧,叫她忘了谢满衣的腿脚不便。
越青雨方缓缓吁了口气,弯了腰将那食盒的东西摆到桌案上,又听他道:“坐过来。”
坐过来?
她眯了眯眼,不动声色地打量一圈,只一把椅子,她要怎么坐?
越青雨眉眼纠结,恳切道:“没有椅子。”
谢满衣怔然,旋即,手指放在桌案侧的圆椅上,轻轻扣了两下。
清脆的声音陡然引起了越青雨的注意,她目光渐渐蔓延过去。
方才因架几案竖在后头,又因烛火昏暗,竟将那圆椅拦在晦暗处,叫她看不见。
此时刻意去瞧,方瞧见个模糊的影子。
越青雨动了动身,落座在他身侧,反而叫她更为紧张。
谢满衣侧眸极淡的睨了眼她。
鬼使神差地,越青雨偏过头,全不避讳地朝他看去。
四目相对,晦涩至极的交缠。
离他更近了,越青雨恍然瞧见他眸中蜿蜒的红血丝,令她有一瞬的失神。
烛火映照下,他滚动的喉结轮廓分明:“在看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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