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杀夫、子弑母,兄弟相残、部落倒戈。
折腾了一年多后,跟在狼主身边的妻子、儿子几乎都死光了,仅剩下的第五特勤虽被众翟王推上了狼主位,但也身负重伤、命不久矣。
这位特勤是大遏讫的小儿子,今年不过二十岁,他名澈特尔,有纯蓝天穹之意。
大约从小被父母、兄长宠溺着长大,他对权势没追求,也并不懂族人们为何在一夕之间变得陌生。
他只挣扎着握住老梅录的手,像临终托孤那样:恳求老人设法稳住王庭,不要再让草原起战火。
老人跪在金帐内沉吟良久,最终没派人去西境寻斡罗部,而是亲自带人来到极北——
比起去赌当年被驱逐出王庭的、第三特勤科尔那钦的良知,老人更愿意相信老萨满留下的那个骨卜。
——会有南来之人,引领众生找到真正的英雄。
只是老梅录没想到,他竟会在地动雪崩后的极北草原上,看见已经被默认“死亡”了多年的小特勤:
蓝色的眼睛、卷曲的长发,还有白皙的面庞、出众的五官,简直就是当年雅若遏讫的翻版。
老人不愿就这样放弃,又追了赛赫敕纳几步,删繁就简将王庭这一年多来发生的事告知。
可赛赫敕纳却当没听见,一门心思往东走。
老梅录无法,只能一声令下,要他带来的勇士围住赛赫敕纳。
“……你要跟我动手?”
面对着赛赫敕纳那双蓝眼睛里摄人的寒光,老人别开视线,“……抱歉。”
他别无选择——
澈特尔撑不了太久,再找不到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这好不容易统一的草原肯定会在瞬间四分五裂。
“呵——”赛赫敕纳嗤笑一声,突然一撩长发拔刀,“来,速战速决,别耽误我做正事。”
老梅录根本没想把事情闹成这样,但小特勤不配合、对上那些勇士也丝毫不留情面。
眼看他弄伤两个勇士、捅死一匹战马,老梅录胸膛起伏,终于别过头、对外围的弓箭手做了个手势。
那弩手眨眨眼,再三跟他确认后,才抽出一支箭、在随身的小布兜里沾上了些踟蹰花粉末。
……说来惭愧,这其实是用来药野猪的。
赛赫敕纳听见了利箭破空声,但他没接触过王庭劲|弩,所以即便躲了,还是慢了一步被划破手臂。
踟蹰花在草原上被叫做闹羊花,或许还有个别名叫黄杜鹃,就是那头雪山狼用来设计他的艳丽黄花。
——当然在中原,这种花磨成的粉末还有一个更加响亮的名号,叫做:蒙汗药。
赛赫敕纳一开始并没在意手臂上的伤,只是察觉到有弓|弩手存在,不在恋战、想尽快脱身。
但才动了两步,他就感觉眼前的勇士分出了重影,残存有白雪的整片地面也在旋转。
赛赫敕纳变了脸色,沉眉怒瞪着老梅录,张了张口,却最终没能抵过药性。
老人看着昏过去的少年人叹了一口气,然后吩咐勇士们迅速将人送回王庭。
“还有,你们尽快去找到第四、第五两位遏讫,人手不够就让附近三部都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那您……”
“我先送小特勤回王庭,”老梅录揉揉额角,“澈特尔狼主撑不了太久了……”
○○○
三日后,黄昏。
顾承宴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个从未见过的小毡包内,昏暗油灯下,有个小少年正在灶膛边看火。
他起身窸窸窣窣的响动惊了那少年回头,“长生天保佑,你终于醒了!”
顾承宴眨眨眼,意外发现这人是那个在科布多湖畔行窃,然后被他和赛赫敕纳捉住的小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