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白烛握住手腕的瞬间,茯芍立刻想要反抗,可在和白烛近距离对视之时,她无端地出现了晕眩。
本能的,她的身体提不起抗拒。
有传送阵在她脚下扩开,茯芍一惊,这张传送阵的规模不小,绝不是瞬息之间就可以完成的。
白烛——她和陌奚交尾的那几天里,它不动声色的,竟悄悄在自己的寝殿里设下了阵法!
阵法闪烁,电光火石之间,有轰鸣声暴起——
寝殿大门霍然崩塌破碎,天光由此涌入。
茯芍扭头,就见一身荼蘼白的陌奚立在门外,那条抽碎白烛结界的蛇尾盘旋于身侧,流转着诡冷的鳞光。
他目光在白烛揽着茯芍腰际的手臂上停留了半瞬。
湿冷的水汽随着天光奔涌入殿,带着浅浅的莲花香气,湮没扑灭了传送阵上的法光,拦截下即将被传走的二妖。
“芍儿。”
“过来。”他朝她伸手,像是她被丹樱拐走那次一样,语气更加柔和,“到我身边。”
茯芍朝陌奚倾去,腰上蓦地一紧,被“白烛”左臂勒住。
沈枋庭凝视着门口的陌奚。
他将茯芍带去身后,朝前半步挡在她面前,对着陌奚开口:“从前,还有这一次,多谢你照顾家妻。如今我已回来,这就要带她回去,不劳阁下相送。”
陌奚笑了。
“家、妻。”他重复着这个词,疑惑地挑眉,“修真世家的少东家、天下年轻修士的楷模,你的妻子,是条蛇?这话说出去,都让你们人类自己笑话。”
沈枋庭冰冷道,“我从不在乎世俗眼光。”
“可雌性在乎交尾时长。”陌奚微笑,“一个月,是顶级雌蛇的底线。无意冒犯,但就算是刚刚化形的小雌蛇,也接受不了只能撑持三天的雄性。”
沈枋庭的脸色顿时难看至极。
陌奚铺开的领域中,水莲气湿润了茯芍的身体,她终于脱离了那古怪的异状,猛地扭腰,从白烛的禁锢下抽开。
地上的黄玉尾暴起,反缠绕于白烛身上,同一时间陌奚眸中翠芒亮起,抓住沈枋庭应对蛇尾的空隙,精神力强破开他的识海,控制他的神思。
二蛇的动作一气呵成,沈枋庭被困于黄玉尾中,咬牙抵抗侵蚀识海的陌奚。
这具身体太弱,无法在陌奚和茯芍的联手下撑过半个回合。
他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了。
最后的时刻,他紧盯茯芍,殷切焦急地唤她:“芍儿,是我,沈枋庭。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么!”
茯芍没有回话,只是加重了绞杀的力度。
白烛这幅身体立刻在黄玉尾下骨头寸断,内脏成泥。
沈枋庭呕出鲜血,如被拧转的麻布,七窍爆出体.液。
夺舍之后,宿主的感知也被他继承。他陷在漫无边际的黄玉尾中,如陷入泥淖地狱。
被巨蛇层层绞住的恐惧不可名状
,他看不见茯芍的脸,只能感受到身体和精神的双重窒息。
“怡榭园。”他撑着最后一口气,“我等……”
话未说完,他被强制弹出了这具不成人形的身体。
茯芍松开蛇尾,就见尾中仅剩一具红紫扭曲的尸体,皮下大肆出血,眼珠突出,脆弱处被碾得只剩下两层薄皮,没了半点气息。
她喘息着,身形摇晃,抬手欲抓一旁的床杆前,被陌奚撑住。
她死死抓着陌奚的手,俯身低喘,蛇瞳收缩又扩张。
不是因为绞杀白烛花费了多少力气,也不是白烛对她造成了何种伤害,而是被白烛拉入怀里的那一刻,一种埋藏深处、急待喷发的暗流令茯芍惶恐惊惧。
她不是第一次失去对身体的控制了。
在秘境甬道内,她便在无意识的情况下转动了身体。
这一次的反应比那一回更加剧烈,足足小半刻钟的时间,她都无法反抗白烛对她所做的一切。
茯芍的脸色惨白,为自己无法主导身体,也为那未知的一切。
蛇不喜欢未知,他们只喜欢窝在温暖潮湿、满是自己气味的巢穴里。
那些曾出现过的模糊记忆又涌上了心头,茯芍惊魂未定地扶着太阳穴,从破壳开始,反复确认自己这一生所经历的一切。
她确定自己的记忆很清晰,没有任何连接不上的断片。
家妻、新婚、师尊……这些都是什么,为什么会出现在她脑海中,如此真实,又如此杂乱无序,游历在她原本的记忆之外。
到底是她的记忆被谁篡改过,还是有谁对她施展了幻术、强行灌输了不属于她的回忆……
茯芍不知道。
她应该抓住这次机会,好好盘问“白烛”的。可在莫大的混乱之中,她根本无法镇静地思考计划,唯有杀意突显鲜明——
杀了他!
除去这些纷扰、意外的源头,不能留下这么大的未知隐患!
倏忽间,她猛地抬眸看向陌奚。
“你认识他。”不带半点疑问,茯芍说得肯定,“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他是谁!从他夺舍白烛起你就知道了,所以才和我定下那个约定!”
陌奚没有否认,他用一种难言复杂的目光望着茯芍。
茯芍一把挥开他,后退数丈,呈现出完全戒备的姿态。
“告诉我,他到底是谁!”
陌奚敛眸,朝茯芍缓缓游去。
“芍儿,你做得很好。”他轻声开口,“我们回去。”
“陌奚!”茯芍低吼,“你看到了吗,我被他抓住的时候一动都动不了!我的身体不属于我,我脑袋里的记忆也不是我的!你既然知道他的存在,为什么不杀了他!为什么要让他入宫、为什么要让我去接触他!”
陌奚在殿中央停下。
他道,“因为,我杀不死他。”
“他是谁?”茯芍问。
“还记得凌熔秘境中,你说看到一个人类
,身上有你的气息。”陌奚提唇,却不像是笑,“就是他。”
“胡说!”茯芍怒道,“那不过是个金丹修士,你怎么会杀不死他!”
陌奚摇头,“我不知道。多少次……大概十余次了吧,不管我怎么设计、用什么咒术,永远都杀不死他。就像我煞费苦心,却还是杀不死丹樱一样。”
“为什么呢,”他偏头直勾勾地盯着茯芍,“为什么他们运气就这样好,好得像是被天道偏爱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