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一同进入碧海楼。在场所有认识皇上的人皆对着他恭谨地作揖行礼。见皇上身侧有一女子同行, 都不免心生好奇,悄悄议论我的身份, 纷纷猜测我是后宫的妃子还是皇上喜得的新人。
如此众目睽睽下,还有熟人在场,我紧张地嚅嗫一口, 强作镇定。侥幸感慨这面具结实稳固之余, 竟觉得……有几分刺激。
褚衡围棋的技艺勉强师承了自己的父亲, 但他并非是专业的棋手。比起让父亲引以为傲的围棋, 他更喜欢舞刀弄枪的滋味。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他学艺不精, 但好歹有褚爵这样的顶尖翘楚当爹, 让自己从小到大目擩耳染,所以棋艺跟寻常人比, 自不在话下。
翁斐的棋艺不比褚衡这厮差, 只是眼前此局, 晋王早已落入下风, 很难翻搅出新的局面。若非翁斐要去扭转,也不大容易。可翁斐喜欢这样的残局,本想迎刃而上,但瞟了一眼那姿态冷艳的妓子,还是推拒了,“皇叔,今日若替你下棋,明天文武百官可就要弹劾你了。”
老晋王很不服气,“你皇叔我皮糙肉厚,弹劾这种事儿多一次不多,少一次不少,能扛得住的。”
哈这顽固不化老头儿,翁斐无可奈何叹了口气,本想随便在场抓个棋艺好点的人替他,我却在此时又扯了扯他的衣角……翁斐与我心有灵犀似的,因我一个小动作就瞬间心领神会,知道我是手痒了,想试试。遂对众人笑道,“人们都说巾帼不让须眉。就让我身边这位女中诸葛来试试吧。”
我从容地坐在了褚衡对面,沉着镇定地观察局势,脑中飞快预演计算,寻找对策和出路。这一局褚衡执黑,黑棋早已成势,白棋道尽途穷。唉,罢了,虑多反而棋臭,反而举步维艰。我干脆破罐子破摔,只凭借棋感,不假思索,于右方盘三路造出劫争,在交手往来时挖、冲、拐,一挥而就。攻防间让原本厚势的黑棋布局变得稀落,最后白棋转守为攻,以二目半的优势险胜。
由于下棋时聚精会神,我全然忘了周遭的看客。直至输赢定局已成,才大吁了一口气。起身退到翁斐身后,却发现那晟王翁晟不知是从何时来了,此刻正随着围观喝彩的看客高抬他的贵手,神情略带赞许的为我拍手鼓掌。苍天啊...怎么又多了一个熟面孔到场,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啊!方才还说刺激,现在倒觉得汗流浃背了。玩火玩大了,总是会后怕的。
人逢喜事精神爽,晋王见自己这方扭转乾坤了,大袖一抖,喜笑颜开。忙向他的皇帝侄儿道谢。
翁斐却并不居功,“跟我有什么关系,都是她功劳。”说完,他望向我,我甚至能从他的眸中看清自己满满的倒影。
晋王十分有眼力见儿,见我戴着面具,也不追究我姓甚名谁,只管夸赞道,“我皇侄儿身边有如斯佳人,似水美眷,真是好福气。不单棋艺精湛,还机敏智慧。”
如斯佳人......似水美眷,大家都以为我是他的女人......翁斐闻言淡淡苦笑,“她这几日嗓子哑了,出不了声。我代她谢过皇叔赞美了。”
这柳宛宛本就是晋王斥十万雪花银赎来的。岂料半路上杀出个文纠纠、酸溜溜的朱昂,领着一群很会吟风弄月、颠倒是非的骚人才士,请求晋王宽宏一回,还宛宛自由身。虽是恳求的言辞,可字里行间却给人一股柳宛宛才出龙潭,又入虎穴的感觉。晋王虽然闲散纨绔,但却不糊涂。他之所以豪掷千金,花了那么银子,目的很赤|裸,就是为了满足自己一树梨花压海棠之欲。怎么可能会大发善心放生到嘴的鸭子呢?只是这群文人嘴巴都厉害,极擅长道德绑架,一通说嘴如坐云雾竟把他给绕了进去,晕头转向地就答应了朱昂提议的对弈赌局。赢了,就继续带柳宛宛回王府;输了,就还柳宛宛自由之身。啊呸,后知后觉的晋王一口唾沫腥子,还真招了这朱昂的道了。把话说得那么大义凛然,怎不见他花银子为柳宛宛赎身?无非就是假仁义,以正人君子的模样帮柳宛宛争取所谓的自由身之后,获取她的芳心,方便日后自己蜜语哄骗,谈情说爱,快活白嫖罢了。
输了就是输了,朱昂搬了褚衡做救兵,晋王搬的可是皇上啊。有皇上在场,他们自然得一言九鼎,不能出尔反尔了。否则为了妓子反复不定,被论欺君处置,可太犯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