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筷子也停下了。这让她不禁解了些恨,没想到自己威力竟这么大,震了所有人。尤其是冯元,此时他的脸简直可以用五光十色来形容,既有不悦,又有隐忍,还有着羞恼,冯佟氏也说不上自己是甚么滋味,能成功膈应到他是好的,可真的被他膈应了,还是让她难过。
“还不关上门进来,打量将人都冻死呢?”冯元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冷冷开口。
冯佟氏呆呆望着他,心有些发凉。从她出现,竟只得了他一个眼神,他就这么厌恶她、不想看到她么?身子有些僵了,怜儿赶紧将她往屋里推了下,然后阖上门。绿莺一直冷眼旁观,不知她今儿这番行为是要干甚么,瞅了眼冯元,见他眼中无波无澜甚至隐有厌烦之感,她心内生了些窃喜,从前他对冯佟氏情深义重,甚么事都向着冯佟氏,如今总算情意淡薄了些。
一桌中也只有大马哈的冯安面上是毫不掩饰的高兴,连忙张牙舞爪喝令丫鬟:“快快快,搬凳搬凳,给太太摆座位添碗筷。”边使唤还不忘偷偷瞥着爹的脸色,见爹垂头不语,不像要反对的模样,便放了心,起身将冯佟氏扶了过来,让她与冯元挨坐。等冯安坐下后,见其他人都是沉默,他打了两声哈哈,说了两件自以为有趣的乐事,试图回复到方才的其乐融融,不过却是徒劳了,每个人脑门都只剩下“尴尬”二字。
冯元扫了他一眼,被大老虎一瞪,冯安立马怂了,消停闭嘴。接着冯元将视线在桌上人面上转了一圈,作为大家长终于发话:“接着吃罢,都愣着做甚么?来,豆儿乖乖吃。”说完,率先给身旁闺女夹菜,一副若无其事地模样。绿莺跟着动作起来,众人迟疑片刻,也依次举筷。
冯佟氏却一直安安静静,挂着淡笑。她为何来?真是来找不痛快的?当然不是,她又不傻。
“之前是我猪油蒙了心,听信那宋嬷嬷的挑唆,倒是对李妹妹多有误会。这次刘氏中毒一事,也是宋嬷嬷她自作主张,全怪我没及早察觉,否则哪里能容得下她做这么狠毒的事。哎,她到底是我奶娘,我怎么也不算无辜。来,今儿我以茶代酒,给妹妹陪个罪,还望你能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姐姐才是,咱们姐妹俩今后就一条心,好好侍奉老爷。”在所有人都没有准备的时候,冯佟氏忽然站起身,笑呵呵地举着满满一杯茶朝绿莺示意。甭管她心中怄出多少血,可在这绝境中自能忍平时所不能忍的辱,当然,绝境只是她自以为的。
这下众人面面相觑,冯娴隐约能猜出她在主动跟李氏示好给爹看,冯安脑子没那么快,只当娘已悔过再不害人,当场就要感慨落下男儿泪。事件主角绿莺却有些不以为然,既没拿起自己杯子,也不站起承情,而是看向冯元,她以他马首是瞻,他要让她站,她就站,不让她站,她就无视冯佟氏。
冯佟氏这番话说得既没面子又不妥当,身份摆在那呢,哪有正房对偏房这么低三下四的,可见她为了挽回冯元的心,已经是豁出去了。冯娴面上有些不好看,这话不仅打冯佟氏自己的脸,也是打她这个正房子女的脸,见冯佟氏还在傻傻站着,她隔着一个冯安伸手拽了拽她衣角,勉强带了些笑:“娘,大过节的你提个死人干甚么,晦不晦气!快坐下吃罢,再不吃饺子都粘一块了。”她有些奇怪,娘这样子是来恶心李氏的,还是真不知爹已放弃合离?若真不知,那她就有些懊恼自己的粗心了,那日李氏跟她讲这事的时候她就应该及时去告诉娘。
好好一场年夜饭被搅和了,本来热闹的场面,此时全剩下食不知味,冯元是说不出的憋气,可冯佟氏将来还是冯家人,他也只能忍了,没去看她,只是盯着桌前,冷清清的口吻:“你坐下罢,年后我会让人来建小佛堂,你今后好生忏悔,为你过去做过的错事、害过的人。潜心思过,洗洗你的罪孽。”
他这话一出,相比别人的惊诧,绿莺早就预料到了。冯佟氏毕竟害过人命,就算不合离,也不可能轻拿轻放。还有就是,昨晚冯元说过再不让冯佟氏伤害她的话,应该就是要采取手段,不是送到庵堂就是家庙,总之是不可能再让她自由着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