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他不要?”绿莺有些意外,银子虽不多,也是几两了,以李老汉的性子,才几日不见,不可能突然清高起来。眉头一动,她忽然冷哼一声:“他是嫌少?”
“李老爷他......过世了。”
春巧神情沉重,绿莺知道她不是擅长说谎的人,可是......
“怎么可能!头几天不是才来过么?”所以说血脉相连还是有些微妙,绿莺恨他恨地要死,可乍一听闻他的死讯,仍是感觉心弦一颤,微微疼了一瞬。故而让她不想去、也不愿去相信,纵使亲爹不疼她不爱她伤害她良多,她恨不得他穷一辈子,甚至是被打一顿被敲断一条腿,也不愿咒他死。她宁愿是春巧说谎,春巧不愿意自己帮他,因为他罪有应得,该受罚,别说银子,便是连一眼,她都不希望自家姨娘去施舍,因为他不配。是这样么?是春巧唬她的罢?
“是肺痨。约么是这两天下雪,他那赁的屋还没炭没火炕的,就病发了......他一直咳一直咳,昨儿开始房东没听见咳嗽声,晚间进去一看,人都硬了,他那儿子也没了,不知是病死还是冻死......”
外面冰天雪地,屋里也仿佛冻僵了似的,绿莺呆呆地有些愣神,春巧觉得她在内疚,便劝道:“他那痨病不是三两天的事儿,应该是早就有了,咳成那样还瞒着房东没告诉,房东连带着一溜邻居都恨死他了......姨娘别瞎想,这跟你可没半点关系。”
绿莺可没闲功夫瞎想,这时候哪还会可怜那人,恨死他的心都有了。
“去,让人去街上药局买些板蓝根,多买些,多打发几个小厮去,让抬着桶子坛子罐子,打些醋回来。”
“板蓝根买多少啊?醋家里有。”
绿莺神情严肃,一脸如临大敌的模样:“买......问抓药大夫,能熬两大锅的量就行,保证府里人手一碗,醋也多买,府里那点做菜的哪够,先打一斛罢,不够再去就是。”
她想着,一定要掸醋,府里各个角落,尤其是从府门到客厅那段路。天将黑时,冯府内已经成了一片醋海,酸地人倒牙泛呕。
“姨娘啊,真的这么严重么,过去几日了啊,那病气儿还能在?”春巧也有些胆怵,那天可是一屋子人都跟那李老爷近距离接触过的,想想就瘆人。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多防备着不是坏处,别看没人得,得了就没法治。”
绿莺紧攥拳头,后怕不已,心里也不免又气又难受:“人家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可他呢,隐瞒病情,跟没事儿人似的跟咱们凑近乎,你记不记得,当时他还要窜过来摘豆儿的锁,他就不怕将病气儿过给豆儿?小孩子体质本来就弱,他连犹豫都没有,忒狠心绝情了!”
天花还有机会痊愈呢,痨病根本治不了,日日咳血,最后瘦成麻杆一样死去。想想就后怕,差点害死了一府人,绿莺忽而觉得对不起冯元,若真到了那一步,她一死也难辞其咎。
傍晚前,又招了大夫,着重给豆儿和那日押送李老汉出府门的几个下人掐脉,可算最后是虚惊一场。
连冯元下衙回家时都被灌了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