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自家姑娘早已醒了过来,睁着双迷蒙的眼睛,问一声:“什么事?”
秦府上有杨氏这么一位主母坐镇,规矩严得很,入夜后内院和外院各有人巡逻,府里一向是安安静静的,从来不曾有过大动静,像今日桃香这么个闹法,已是少有的了。
春柳披了大袄子,到门口去张一眼,对面屋里灯火通明,一个婆子从边上耳房提水到门口,又有个小丫头端着个大铜盆进出,个个脸上都是急色。
正要差人去问一声,忽地见蒲草从外头进来,一边系扣子一边对着桃香连珠发问:“姑娘烧得厉害吗?太太那里差人去回禀了没有?”
春柳心里一惊,飞奔几步进了里间,低低说一句:“姑娘,听话音,仿佛是五姑娘病了。”
秦贞娘正迷糊着要睡过去,听见这一句,惊得坐了起来:“病了?你没听错?”
春柳赶紧把秦贞娘按回被子里:“不管我听没听错,姑娘可不能再着凉了。”
她一边替秦贞娘掖被子,一边絮叨:“五姑娘身子一向强健的,今日不知怎么,竟然病了。”
秦贞娘脑子清醒一些,忽地想起一事,不由得叹气:“可不是,偏是去方家这天病了,偏生拜帖已送了去,五姑娘这么一病,六姑娘只怕以为她是有意的,心里难免要起个疙瘩。”
春柳先应了一声,疾步出门唤了个小丫头,嘱咐她去对门听着动静帮忙,然后才搓搓胳膊,钻进被子里,长长舒了口气:“若是旁人,自然有个虚伪的嫌疑,五姑娘最忠厚的,再不是那样的人。”
秦芬的厚道阖府皆知,这道理自然人人都明白。
当初六姑娘出嫁前算计一道,五姑娘也沉默忍了下来,太太回头便将她嫁妆加厚了三成,这事在府里成了美谈,奴婢们如今都知道太太喜欢宽厚人,平日做事,都记得心存厚道两个字了。
秦贞娘哪能不知道秦芬的为人,这时对着贴身丫鬟,又说得明白些:“人常常会以己度人,六姑娘虽然伶俐,却不是个肯吃亏的性子,她若是吃个亏,必然要找回场子,如今五姑娘这一番动作,在六姑娘眼里不过是情理之中了。”
姑娘们的事,哪轮得着奴婢们操心,春柳早已犯起迷糊,口齿不清地应道:“既然六姑娘觉得是情理之中,想必不会放在心上了。”
话未说完,春柳已经打起了轻轻的细鼾,秦贞娘睁着眼睛,却许久未曾睡着。
若是人人所想即所为,那便解了许多烦恼了,六丫头过分伶俐,这一遭可别聪明反被聪明误,把五丫头推得更远了才好。
秦芬忽然生病,下头丫头们不敢瞒,早已报到了上房,如今大丫鬟只一个红菱,她再能干也没有日夜连轴转的道理,这晚便不曾当值,守夜的是腊梅。
腊梅虽然伶俐,却不如大丫鬟们当事,听见五姑娘病了,急得没头苍蝇似的,大冷天的,竟出了一身细毛汗。
太太如今事多,天天睡得沉,她这时是万万不敢去叫醒的,红菱肩上担子重,她也不好意思去搅扰,旁的丫鬟且还不如她,不提也罢。
想来想去,想起碧玺从前是上房当差多年的,腊梅便唤了个人进屋,自己去叩碧玺的门。
杨氏早起,看见竟是碧玺和腊梅两个一道服侍,知道必是有事,起先一惊,以为是秦珮那里出事了,后头又一想,秦珮出事哪里能到碧玺跟前,必还是家里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