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胜业坊,谢府。
小桥流水,花团锦簇中,一老一少正在对弈。
谢姼已经连续失误超过三次了。
眼看着她心不在焉地拈着那墨玉棋子,又要落在一个错误的地方,白发苍苍的谢性善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这一声沉重的叹气,让谢姼如梦初醒一般地回过神来了。
“阿翁……”谢姼羞愧地低下了头,“是阿雪的过错,阿雪今日状态不佳。”
谢性善看着这精美非常的楠木棋盘,巧夺天工的围棋罐,触手温润的暖玉,实在是不明白谢姼为何会如此郁郁不乐,这不是她梦寐以求的宝物吗?
从前还曾听得她得知前朝皇帝暴殄天物制成了这价值连城的围棋,还道是“围棋无价,若能得此物,三城亦不换!”
谢姼爱棋成痴,得了曹国舅的这一套围棋,她应该欣喜若狂,起码有三五个月都得疯狂地邀请棋友过来共赏这一绝世珍宝才对。
可谢姼偏偏没有,不仅没有邀请自己天南海北的棋友,反而像是有什么沉重的巨石压迫在了心头一般,令她不得开怀。
谢性善已经开始收棋子了,看来今日的对弈,该是不了了之的。
一边不紧不慢地收棋,谢性善一边问道:“可是因为这两日曹国舅不再举行藏物展览一事?”
“阿雪,曹国舅已经连续七日让我们纵观他府中收藏,”谢性善苦口婆心地劝道,“便是不再展览剩下的,之前所见,也该得花时间好好消化,才能化作自己的所得。”
“不是这事,”谢姼摇了摇头,“阿翁又不是不知道,小国舅为人甚是温和、平易近人,好几日之前他就彻底将安排展览收藏的工作,全权交由了我与郑家的那位诗中仙人……我如何会不识好歹地记恨他。”
谢姼知道,小国舅似乎是有意撮合他们,谢姼对郑元照并无恶感,也不排斥,她很是欣赏对方的才华,随着年岁渐长,她也是对成家有些许期待的。
起初她本就是为了向小国舅报恩,才主动分担这些琐事,小国舅既有意成全他们,她也却之不恭了。
谢姼只一心觉得曹国舅是用心良苦地在成全他人,甚至连收藏宝库此等重地都允许他们进入,给予他们莫大的信任!
让谢姼惊觉,原来这便是君子胸襟!
谢姼只怕想破脑子,都想不到,湛兮只是为了甩锅不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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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姼和郑元照全权负责了几日的收藏展览之事,但随着谢姼心头压着的事情越来越重,她也越来越恍惚,总是走神,事情都办不好了。
怨不得郑元照总是对曹国舅感恩戴德,说他是世上最贴心不过的人了,心细如发、体贴入微,这才令帝后都对他宠爱至极。
谢姼觉得郑元照说的对,曹国舅确确实实善解人意,对她也关怀备至。
曹国舅分明是发觉了她状态不对,似乎是心中有事,已然快要办不好收藏展览之事了……
但他不仅不恼火,不冒然相问她发生了何事,反而还通情达理地为她找了个借口。()
说是善水公主和亲事宜将近,他也劳烦谢氏一族为他连续掌眼多日,实在心中愧疚,不如他们都歇一歇,正好也瞧一瞧公主出嫁的盛况,凑凑热闹,放松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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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那几日刚好有战争的消息传回了皇都。
大雍在松洲大败吐蕃,一路追击,吐蕃战败后,及时撤兵吐谷浑,如今已经逃回了他们本国境内。
那位器宗农赞兵败,但机智地保存住了自己的实力,见识到大雍的强大与难以战胜后,他再次向大雍提出求娶公主。
这一次,他们的姿态放得极低,自称愿与大雍结为甥舅之国,为大雍所驱使,只求能迎娶金婆罗花转世,为吐蕃土地驱散贫瘠,助百姓渡过苦厄。
国与国之间地位孰高孰低摆在明面上后,大雍这一次同意了联姻的恳求,许诺下嫁善水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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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宫中已经在筹备善水公主的和亲事宜了。
谢姼听说,善水公主的和亲仪式堪比超品公主的出嫁。
想来,那确确实实是一件难遇的盛事,曹国舅善解人意,倒是为她找了一个极好极好的理由……
或者说是,借口。
可是谢姼很清楚,她之所以频频失神,心中压巨石,究竟是因为什么。
她在关注着别的事情,不是善水公主的和亲,不是曹国舅慷慨地为他们举办收藏展览……
她在等待着正义的降临。
但是……正义它,还是没有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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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雪啊,怎么好端端地哭了?”谢性善讶然地看着对面规规矩矩地端坐着的,他最骄傲的孙女。
谢姼的眼神空茫,但那双再清澈不过的眼睛里,却蓄满了泪水。
谢性善顿时着急了:“阿雪,你与阿翁说,是谁人欺负你了不成?啊?怎么不说话,阿雪,莫哭了,阿翁替你做主!”
“你不想说?好好好,阿翁自己猜,”谢性善焦虑地开始胡思乱想,“你这几日都与那郑元照一块儿L整理曹国舅的府中收藏,可是、可是……那郑元照对你不规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