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是不该。
她难道看不到他颤抖的手,看不到他望向她时的笑?
不是说……喜欢看他笑吗?
“阿凉,过来,我们走。”辜无眠再度入阵,将声音压的极低,以掩饰自己内心的慌乱与恶意。
宋温凉正在抵抗魔气与阵法,实在没办法去回应他,记忆颠覆,她咬了咬舌尖,却感受不到疼痛与清醒。
辜无眠见她不动,心愈沉。
他额前发丝往后飘动,显得那双眸子越发惊心。发间是她亲手挽上的木簪,是同山间村落的李二哥学了雕刻,所雕成的第一个簪子。
那时她弯着秋水般的眼,亲昵地蹭到他眼前,腻着嗓子,勾着尾调,说——想讨一个吻。
让人没办法拒绝,只好应下。
她学起人间事,总如此地迅速。
“宋温凉,再不过来我要生气了。”他拿出她常说的话来压她,慌乱终于难掩。
许是一开始就是错的。
他从远方来,本也没想同这世间所有迷惘的人一样,讨一个结局。
是她误他入人间,学着付出与喜爱,学着牵心与挂肚。她鬓间发髻是他亲手
梳就,她唇上胭脂是他亲自点染,她的法衣,她的剑诀……她于世间行走的规则都是由他告知。()
怎可负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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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可负他。
辜无眠脊间疼痛更甚,一张俊俏的脸惨白、彻底入冬,周身杀气腾腾,朝宋温凉抓去。
谢倦手下法阵成型,霎时将宋温凉往自己身后带去,灵光滔滔,将辜无眠心火燃旺。
“你找死!”
剑光与法阵交错。
于谢倦而言,显然法阵更遂他心意。
你来我往间,纵有宋温凉助阵,谢倦仍连连败退,他蹙起眉宇。
不想这剑鬼谲怪远盛传闻。
辜无眠已然怒急,趁机给了谢倦一剑,就抓住了宋温凉的手,将她向自己拖拽而来。
宋温凉撞到了他的胸前,撞得鼻子有些疼。并未反抗,心里知晓他定然生气了,但仍有恃无恐。
“别!救我师尊!”她对辜无眠开口道,说完,因离他太近被魔气入体,脸色越白,顿了顿仰了仰头。
辜无眠不知,见她又要往后退,抓紧她的手,咬牙怒道:“再退,劳资现在就让他见阎王!”
宋温凉见他面色格外难看,怔住,遂咽下口中血,抓紧他的衣襟,不愿在此档口让二人关系变得针锋相对。
辜无眠心下杀意半点没落,但迟疑片刻,仍伸手朝困住谢倦的阵法砍去。
——他总不好拒绝她的。
边砍边伤心欲绝,总觉得自己头顶好像泛着什么绿油油的光,偏此刻还摘不得。
此时布置阵法的众人已经出现,于周围同宋长安等人一起压阵,个个都是已入魔之人。
魏蝉衣喝道:“辜无眠!带着她走,莫要管谢倦之事!否则,莫怪我等无情!”
不知是谁先吼了一句血债血偿。
一时间这声音震耳欲聋,颇有□□之风。
宋长安却突然道:“辜无眠,你再不放开她,她要入魔了!”
辜无眠先是转头朝这一帮人吼了句‘闭嘴,吵死了’。
闻言垂头看去,果见宋温凉有入魔之兆。
今日不救谢倦,他必死无疑。
辜无眠心下权衡着利弊。
剑光也逐渐暗淡。
宋温凉在怀,他已经想要离开了。
同这一帮疯子纠缠,怕怀中人也难保清明,定要被他们算计地入魔不成。
但她素来是抗拒入魔的。
宋温凉入魔和谢倦身死,这根本就不是一个选择题。
辜无眠详作不支,朝后退去。
谢倦自然看出他何意,但亦知此刻不该点破,以叫自己小徒弟也陷落此地,遂闭紧唇,只为小徒弟的未来担忧一瞬。
这剑鬼显然并非什么正义之辈,说其是恶徒犹不够准确。
宋温凉见辜无眠后退,而自己师尊在阵法下相形见绌,顿时心下慌乱至极。
她无力判断辜无眠是否佯装,只判断
() 出此刻谢倦虽在蓄力,可面对众人和大型法阵仍十分危急。
一边是师尊垂危,一边是魔气滔天。
宋温凉即刻做出了抉择。
辜无眠没料到——这于她而言,也并非是一个选择题。
当天道法则再度强势降临,宋温凉重入阵法时,除却宋长安,所有人都出现了愕然的神情。
辜无眠立在原地,边缘的灵气泛着灵光,于他眼旁拉出血气,朝后坠去,更添死气。
他无知无觉,几乎瞠目以对,看到宋温凉以自己瘦弱的肩膀挨了那本该袭向谢倦的咒术。
宋长安见状,当即执剑入阵劈向二人。
剑被架住,她反被辜无眠踹了出去。
“拦住他二人!”宋长安顾不得怒骂辜无眠,嘶声道。
宋温凉已投天道。
她竟又同谢倦站到了一起。
可一剑未得,谢倦已然破阵而出,带着宋温凉远去。
偏这剑鬼,不知道到底那根神经搭错了,不去杀同他抢人的谢倦,不去阻抛弃他离开的宋温凉,反倒回身拦住了兰安镇的一干人等。
宋温凉于谢倦怀里呕出一口血来,艰难抬眸看去,只看到了辜无眠的背影。
林木萧瑟,魔气浓重,却留之醒一人断后。
宋温凉阖目时,忧虑难安。
*
夏末,风凉,叶深深。
距离监仙阁等人招募修士讨伐兰安镇已过一月有余。
兰安镇众人在剑鬼、魏蝉衣、宋长安等人的带领下大获全胜。自此,人间魔气愈甚,人间入魔之人全部奔往兰安镇,朝闻派修士失格,天道厌弃,其地界灵气越发稀薄。
长此以往,朝闻地界入魔之人越发之多,不可计其数。
随着顾家带头投奔众魔,人间对于三弦女的捕杀亦陷入疯狂。
在魔头心中,三弦女是神女,命有三弦之人,是命定的觉醒者。
可于正道眼中——
“今日我下山见得一人鬼鬼祟祟,上前盘问,果真是三弦之人。好在赶在他投靠魔头之前结果了他。”
“可曾把尸首处理了?”
“早就交由监仙阁了。”
一群人正说着,有人拉开凳子起身离去了。
众人话停了停,一个小弟子叫了声师姐,拿起桌上的东西,跑上前递给她,道:“您忘了拿法器。”
被喊住的少女侧眸,道了句谢,离开了。
小弟子懵懵看着其远去的背影,半晌没回过神。
好灵秀的师姐。
有人戳了戳他道:“此人是内门谢仙尊门下的宋小师姐,她离开山门有一段时间,你才来,不知她也正常。”
小弟子回神道:“莫非是宋温凉师姐?”
“你知道啊。”
小弟子坐回去,神情有些激动,道:“如何不知?原来是她。现如今少有不知的吧!”
“哦?你说来听
听。”
小弟子张口欲言,却又闭了嘴,冥思苦想,最终道:“她入道不满一年,却承落雨宗叶祖师道统,如今修为已可做峰主!实在奇材!”
也难怪他纠结许久。
宋温凉的名声并非是很好的。
炸宗下山、叛逃人间、曾同剑鬼来往甚密、与魔头宋长安有所龌龊……
这些话一一数来,只有传奇的修为可堪拿出来夸赞一番。
有人道:“我听闻这位宋小师姐道心稳固、持身正大,所以天道才格外爱怜于她,降下福祉。她与剑鬼等人一刀两断,岂不是正是应了此言?”
然而有人却压低了眉宇,神色复杂,有些不敢高声语,只避讳莫深地道:“非也,我听闻是失去了下山时的记忆,才……如此。那剑鬼曾来寻她,被掌门等人打出宗门,险些生擒,亦不见她出来说句话。”
这席间有同道中人,接话道:“哎,不是这样的。”
“那日我恰于山门值守,这宋小师姐出来过。只是还不如不出。她不出剑鬼尚且还有三分理智,然而一露面只说一句并不认识他,便险些让剑鬼疯魔。”
忆及那时场景,纵这弟子心在正道,亦不免心神有些被震慑。
但不便为魔头说话,道:“这魔头痴心错付,也是可怜,谁让宋小师姐同谢仙尊是一脉相承的清正呢。”
谈着谈着,这话又拐去了监仙阁。
监仙阁的副阁主刀观死了,这本也不是什么大事,修士天人五衰亦是常有。
可这刀观死相离奇,死之前还道了句‘来世定不为天道所惑’。
此事不知真假,传的沸沸扬扬。
震撼了不少修士的道心,直将入魔的人数又翻了一倍,兰安镇群魔势头更甚。
席间谈着天南海北。
离席而去的人自有事情烦忧。
清正的宋小师姐宋温凉,此刻正拿着手中的灵简摆弄。
光下草木生机勃勃,窗台一处该摆放东西的地方空着,有些许飞灰,圈出了一个花盆痕迹。
宋温凉叹了口气。
这灵简摔坏了,修起来不想如此麻烦。众人皆劝她换一个灵简,师尊、师兄亦送来许多法器,可她不知道怎么的,总放不下这灵简。
她依稀记得,这灵简是她捡的,捡来做什么,却是一概忘了。
一年多前的记忆,她全然不记得了。
也并非是一点不记得,若要回忆,隐约间还是有些记忆的,但涉及一些魔头,便很艰难了。
想到那魔头,宋温凉不自觉捏紧了手中灵简,往向窗外,有些出神。
她记得那里,原该有一盆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