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路行走果然比陆路迅速,只消三四天的功夫就到了都城长安,到了此处,康逢这等小船就和前头的官船散开道来。
官船自有渡口停留,似康逢这等私人民船,若是老老实实也跟着在渡口停下,就得缴纳船只税、行人税、停滞税以及船上商品税等,零零碎碎加起来,少说也要几两几十两银钱,所以小船只们另有出路。
顺着大河往前行驶五十里处就有条细长河流,拐弯一路直到城门口附近,上岸处也有人收费,可稀奇的是竟然也穿着官服,竟然也是胥吏,只不过他们收费就比前天的要便宜,只按人头收钱,一人一两,不上岸的不算。
丽娘见玉娘有些不解,嘲笑道:“你当他们是什么好人哩,还不是想着法的从我们身上捞钱,大船大老爷们吃,小船他们自己吃去,要不然,哦,要不然挨的这么近开了小渡口,怎么老爷们就不管呢,还不是一窝的么。”
只是已经到了人家的地界,丽娘也不敢太过高声,只讥讽了几句就收住声不提,与玉娘交代道:“我与你姐夫去收好布料去,你若是有事想找我们,就往西城门三里茶馆那和一个瘸脚伙计说一声,叫他捎个信来,他和你姐夫是拜把子的兄弟,知道咱们的底细,信得过。”
“诶,知道了。”玉娘从船舱里换好衣裳钻出来,答应着丽娘的话。
她这时已经往脸上点了十三颗黑痣,穿上件青蓝的粗布袄,烂黄的马面裙,裙长只到小腿处,露出里边绞了碎缎裁成的膝裤,脚踩一双黄草鞋,手挎一个蓝布包,活脱脱就是个乡下姑娘。边上的刘妈也是这样的打扮,头上包着布条巾,背后背着柳条筐。
玉娘还嫌不够,等心痛的交了银子上岸之后,走远些就往道上泥灰处摸了几下,将原先白皙的手弄得灰突突才肯罢休,看得刘妈都有些咋舌,“五姐,你何苦这样糟蹋手哟。”
玉娘倒并不在意,还顺手往衣裳上也拍了几下,左右看看没露出什么痕迹方才满意道:“我的娘,咱们要进的可是长安哩,咱们县城里才多少人,就出了那么些个祸害烂泥,长安比县城更大,祸害也更多,谁知道咱们进去了会不会碰见,还是安全些的好。”
玉娘比刘妈更清楚,一个无背景无家世偏生又生得美貌的姑娘到了新地界会遭受多大的危险,总不能见人就砸荷包去,长安的老爷可不像县城那样抠搜,人家场面大得很,身后跟着小厮家奴护卫不知多少,岂是玉娘一个荷包就能解决得了的。
与其想着到时候的脱身,不如从一开始就断绝这种可能。
公子哥们喜欢会诗书能歌舞又娇弱的姑娘;商人老爷们喜欢能逗趣爱说笑会手段的姑娘;大小头目们喜欢长得漂亮又无法反抗的姑娘。
在这些人的眼里,凡是好的,就似乎都对他们有意,千方百计想要弄上手,唯独只有一种才叫他们觉着扎手无视,那就是粗俗贪财且无所顾忌的姑娘来。
粗俗便叫公子捂鼻,贪财就叫商人却步,无所顾忌便可让人掂量掂量招惹的后果。
也只有提前想好了这个打算,玉娘才敢同刘妈两人进长安,免得还没救上福娘,她自己就先搭了进去。
长安,国朝的首都,天下人的目光所及,圣人贵人的定居之所,自然建造的极其富丽堂皇,往来人数不可计量,繁华富丽无所估算,饶是玉娘见过上辈子的大阵仗,看到此时的国都依旧忍不住抚掌赞叹,有心而感道:“好多人啊。”
刘妈嘴角抽搐,突然好想与五姐实说,可以不用扮粗俗的,她现在就挺……挺……挺朴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