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如果你是很重要的人,那情况可能会有些区别。”
他态度始终都很平静坦然,反而显得我鬼祟可疑起来,我想说怎么个区别法,但姬宣已不紧不慢地续道,“我重要的人不多,只有那么几个,如果他们离开了,我可能会有一段时间难以适应。”
“只有一段时间难以适应是吗……”
“怎么,你希望看见我颓丧潦倒,活成比烂泥还不如的模样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姬宣笑了:“嗯,我在和你开玩笑。”
他又道:“对,只有一段时间难以适应,但我会走出来的。”
我本能不太相信他这些说辞,可细细琢磨,又觉得姬宣说的应该是真心话。
毕竟遗忘是记忆的结局,而分离是世间常态。
“你呢。”他没有起伏地问我,“和重要的人分离,你会觉得难以适应吗?”
“我当然也会——”我顿了顿,“不,我应该会选择忘记他们,全身心投入接下来的人生。”
我刚说完,脑袋就被姬宣伸过来的手用力揉了揉,他把我的头发揉得乱七八糟的,才一脸若无其事收回手去。
姬宣叹道:“那很好。”
我顶着鸡窝头,小心翼翼去观察姬宣,企图从他神情里找到一丝言不由衷的痕迹,阳光下,姬宣唇边漫出白雾,或许是细小的水珠在冰冷的皮肤上凝结,他的面容看起来和积雪一样闪闪发亮。
我突然大声说:“——但就算如此,我还是会很想念他们,就算分隔两地,永远不能再见,我也会永远……记着他们。”
他的眼睫几乎被染成了金色,转过眸来时,那瞳孔中盛放的笑意好似在晴朗天空下融化的雪山,都说冰雪消融方见绝景,但那终究是对攀山者而言,雪山自己的心意,又究竟是如何呢?
失去可以庇护真心的屏障,它往后又该如何在持续的寒冬中自处?
姬宣开口:“你——”
他脸色陡变,回头望向方才经过的林子,有密集的脚步声在向着我们身后逼近,这会儿还隔得远,可这样下去被追上是迟早的事。
说曹操曹操到,看来是那两个逃走的刺客带着大部队杀回来了。
“你身体不宜操劳,我去处理。”我道,“接应的人在山脚,我之后来和你们汇合。”
姬宣冷漠道:“没必要,速度快点,马上就要到了。”
也是,姬宣大病初愈,我精血将枯,俩病号用不着非得和人硬碰硬,我依言加快步伐,但山里地形复杂,绕来绕去别说甩掉追兵,我险些把自己給绕晕了,姬宣倒是见多识广,他听着越来越接近的人声,沉思了一瞬便做出决定:“分开走,分散对方的兵力,无论谁先到山脚,都能立刻带人回来支援。”
这个对策一听就满是不详预兆,还不如我跟他联手一博呢,我连连摆手疯狂拒绝,然姬宣对着我皱眉道:“你当过将军还是我当过将军,有在雪天和人对战过吗?知道这种情况下该怎么出击吗?什么都不会就听我的,我说了,我心里有数。”
嘲笑完我的文化水平和动手能力,姬宣直接扭过我的肩膀,把我往下山的方向一推:“——走!”
我朝前踉跄,姬宣也压根儿不给我后悔的机会,迅速就向另一个的方向移动了,我都没来得及问他接应的人是谁需不需要对个口号,但事已至此硬着头皮也只能上,我不敢耽误,按照姬宣指给我的路便冲下去!
但我忘了,最近的我运气是不太好的,和袁无功翻脸,被姬渊面刺,在这荒郊野岭还能被人追杀,就没一件事合我心意。
牵挂着姬宣那头的情况,又不熟悉山路地形,我会一脚踩进猎人埋在雪里的陷阱,也完全是意料之中的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