蝙蝠的影子从窗口掠过，西奥多拉窗的动作猛然顿住。
幸好，宛如午夜传说一般的那道影子，并未在他的窗前过多停留。
黑影像是一抹幽灵，轻盈地落在哥谭的滴水兽上，伴随着几个流畅的跳跃，逐渐消失在西奥多的视野之外。
“呼——”
西奥多吐出一口长气。
直到此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竟然紧张得一直不敢呼吸。
蝙蝠，那些该死的蝙蝠，遍布庄园的大型蝙蝠。
过往的记忆像是不散的霾云，丝丝缕缕地缠绕住他的口鼻，让肺泡感受到憋闷的压抑。
就像英国人觉得，出门遇到黑狗会遭遇厄运一样。
还未行动就撞上蝙蝠，在西奥多看来，这实在不是个好兆头。
但他也没有把事情往后拖的习惯。
确认四下无人，西奥多终于从窗台一跃而下。
他窗户下正对着一块草坪，白天时西奥多亲眼看见几个小孩往里埋了钉子——呵，哥谭孤儿。
西奥多不偏不倚地与生锈的钉子尖擦肩而过，再一气呵成，翻过撒满了玻璃碴的孤儿院墙。
既然提摩西不愿意主动，揭发的事就只好让别人来做。
不过，就像之前拐着弯，让学校增加了体检项目那样。
这一次，西奥多还是以苟为主。
毕竟，没人会傻到会去实名举报布鲁斯·韦恩吧？
西奥多双手插兜，脸上带着黑色口罩，又把头上的鸭舌帽往下压了压。
他穿梭在哥谭的小巷之间，仅仅十分钟内，他就已经敏锐地避开一宗枪弹交易、两个磕嗨了的瘾君子、还有三个正在酒吧后巷结伴大吐的醉汉。
终于，他在某个带着浓厚垃圾味儿的巷口停了下来。
就是这里了。
偏僻、安静、位置很好。
而且在场的只有一个人。
巷子里站着一个衣衫单薄、浓妆艳抹的女人。
哪怕是不满十岁的小孩子，也能精确地一眼分辨出她们的职业。
“晚上好，女士。”
一道微微沙哑的声音在丽娜身后响起。
与此同时，一个凉凉的硬物，无声抵上了她的后腰。
丽娜条件反射性地举起了双手。
女人飞快地说：“我今天生意还没开过张。如果你想要钱的话，我在鞋底藏了二十美元。拿走它，别伤害我，行吗？”
背后的劫匪可疑地沉默了一下。
“感谢您的慷慨，女士，但我今天不是为了钱来的。”
从声音传出的位置判断，他的个子好像有点矮小。
丽娜迅速说：“那你想要什么？免费来一发？没问题。就现在吗？在这里吗？我腰上的小包里有雨伞，保证全程不会回头看。”
“……”
又来了，劫匪又陷入那种漫长的沉默。
矮小又短小的！丽娜在心中大骂：说话都断断续续，像软掉的水枪头一样，活该他阳早还射障碍！
“实际上，女士，我想请你帮我个忙。”背后的男人不紧不慢地说道。
丽娜心中猛然一紧。
在哥谭，这种莫名其妙上门的委托，可比抢劫与骗炮危险多了。
与此同时，一件宽大的外套盖上丽娜的肩头，尽管遮在外套下的冰冷硬物还是没撤开。
“酬金在衣服口袋里，女士。请你穿上这件校服外套，扎个你平时不常扎的发型，戴上口罩，去两条街外的不记名电话亭，帮忙打个电话。”
“打给谁？”丽娜问道。
她尽量保持平静，努力不让自己的声音发颤。
“——哥谭儿童保护协会。”对方答。
“……”
我的耳朵，和对方的脑子，两者之间一定有一个出了问题。丽娜想道。
“打给谁？”她不可思议地问。
对方：“哥谭儿童保护协会。”
“……”
很好，看来出问题的是对方的脑子。
丽娜麻木地僵立在小巷子里，听着对方教她，该如何拨打一通“身为一名刚开学的高中女生，意外发现隔壁三班的提姆，一直在被养父虐待”的举报电话。
太离奇了，这个晚上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太离奇了。
直到现在，丽娜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身后的这个神秘劫匪，尽管他已经最大程度地压低了声线，但嗓音听起来仍然带着少年人的稚嫩。
还有，他略矮的个子，可能不是因为他全方面地短小。
“你是提姆？”
“我不是。”
“提姆是你的朋友？”
“他不是。”
“好吧，那是你的恋人？”
“更不是——别再问了，女士，我只是正好看见了。”
这个离奇的夜晚，好像突然变得不那么糟糕起来。
丽娜皱起脸，低头看看披在肩膀上的校服：“假如你现在没有硬邦邦地指着我的腰，我肯定以为你是个从天堂降临的圣人。”
“假如您愿意帮忙的话，我可以现在就当个圣人。”
丽娜笑了，正准备回头说点什么，眼前洒下的月光忽然就变得黯淡。
一道长长的、宛如噩梦故事里走出的怪异传说般的影子，不知何时已经来到巷口，无声地覆盖在两人身上。
可怕的、低沉的、一定是来自地狱、宛如喉癌发作的嗓音，在这幽深而肮脏的巷子里回荡。
“你们在做什么？”
身后，那个抵着她的年轻人，好像完全僵直住了。
丽娜听见，身后的年轻人发出一声有点破碎的咕哝，或者说，呻吟。
倘若他不是手持武器的那个，也许她会把那声音误解成一声求救。
唉，小男孩，多管闲事的小男孩。
关键时刻，拯救世界的事情，还是要让女人来。
丽娜笑了笑，转过身来，用胳膊妩媚地搂住对方的脖子，顺便在校服下握住了他的手。
“对不起，只是一点情趣……我收了他的钱。”
丽娜柔软地对哥谭最神秘也最恐怖的传说露出微笑。
她不害怕蝙蝠侠。
在过去，蝙蝠侠曾救下过还是小女孩的她。
蝙蝠侠不伤害无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