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王陈然点了点头。
用邓先生的话说,现在不管是怎麽样,他只有无限赞同贾子钰的施政方略,其他的留待以后再说。
而且贾子钰在平定辽东之后,势必担心鸟尽弓藏之事,那麽他既是认同其人治政方略,那麽将来重用其人,也是应有之义。
这就叫安抚其心。
贾珩又道:「辽东如果不移民实边,改土归流,一味施行羁之策,将来如女真这样的异族再次崛起,来日,边关永无宁日。」
楚王笑着接话说道:「自前汉之匈奴,再到五胡,突厥,以及蒙古人,以至如今的女真,无一不是如此,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贾珩点了点头,道:「所以这次要一劳永逸地后世子孙解决此心腹大患。「
楚王目光灼灼地看向那蟒服少年,道:「子钰所言甚是。「
在这一刻,楚王也在某种程度上听从了王府长史廖贤的建议,就是在大政方针上与卫国公保持高度一致。
这会儿,一个锦衣府卫进入衙堂,拱手道:「都督,酒宴已经备好了。」
贾珩抬眸看向魏楚两藩,轻声说道:「两位王爷,咱们先用饭吧。「
说话之间,贾珩与魏楚两王前往偏厅,用着接风宴。
时光匆匆,如水而逝,不知不觉就是三天时间过去。
这三天当中,京营一方面是兵员休整丶编练,另外就是补充军械丶弹。
而京营十二团营的汉军,在锦州城经过了短暂的休整以后,留下两万兵马看守俘虏以及守卫锦州城,剩下十馀万大军迅速开拔,向着盛京城行去。
「咚咚」
架起的牛皮鼓,可听到鼓声密如雨点,令人震耳欲聋,在这一刻,震动得田野中的鸟雀四下惊飞。
十五万大军,浩浩荡荡出了锦州城门,向着盛京城方向进逼。
而一面赤焰黑缎的「帅」字中军大蠢之下,贾珩一袭织绣精美的蟒服,头戴无翼山字冠,面容沉静,一如玄水。
身旁不远处的马鞍上,陈潇按着腰间的一把连鞘绣春刀,柳叶细眉之下,目光宛如凝露而闪,
道:「谢侯已经先一步去了盛京城。」
曹变蛟的七千骑军,已经充任先锋,在前线一路宾士不停,先一步前往盛京城。
贾珩感慨说道:「大军汇聚盛京城,一举攻克重城,辽东归属自此也就定了。「
陈潇秀眉之下,清眸目光幽远,感慨道:「此战过去,可定大汉百年中兴盛世!」
两人说话之间,大军浩浩荡荡向着盛京城行去,身后的旗帜猎猎作响,军卒伫列豌蜓如蛇,朝着盛京城迤通而行。
盛京城,宫苑一多尔衮沐浴而毕,换上一身崭新的亲王蟒服,躺在一架竹石屏风后的床榻上闭目假寐。
这一路亡命狂奔,真是让多尔衮心神疲惫不已。
就在这时,外间恭候的侍女,盈盈福了一礼,唤了一声,道:「见过太后娘娘。「
多尔衮闻听此言,缓缓睁开苍老而呆滞的眼眸,按着竹榻起得身来,抬眸看向那身上香风扑鼻的丽人。
庄妃一袭盛装华服,青丝如瀑的秀发梳起的云髻,端美巍峨,一开口,声音轻柔而酥糯,问道:「十四弟,这会儿可是歇下了?」
多尔衮道:「这会儿也睡不着,你怎麽来了?『
在过往的近一年时光里,多尔衮经常以处置政务为名,安宿在寝宫当中,差不多与庄妃一同过起了夫妻生活。
故而,此刻两人的对话,倒是如夫妻语气一般平常。
庄妃那双修丽双眉之下,那双清澈目光莹莹如水,面上满是忧色密布,声音中满是凄然和悲怆,柔声说道:「十四弟,现在大军压境,我大清将何去何从?」
多尔衮宛如重墨的浓眉之下,那双晶然莹莹的目光呆滞失神,旋即,朗声说道:「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而已。」
庄妃柳叶如黛的秀眉之下,莹然清澈的目中忧色密布,忧心道:「十四弟,如果盛京城破,计将安出?」
多尔衮那张俊朗丶白净的面容上,渐渐现出一抹悲壮之意,言辞激烈,慷慨激昂说道:「既为爱新觉罗一族的子孙,与城偕亡,乃是我爱新觉罗一族的使命。」
庄妃闻听此言,那张香肌玉肤的粉嫩脸蛋儿,已然苍白如纸,一时默然无语。
这显然不是庄妃想要听的话,要抱着自己的儿子福临一同为大清陪葬。
难道这大清的天,真的要塌下来了吗?
多尔衮点了点头,清声说道:「如果事到了万一之时,我让人护送着你和福临离开盛京城,到蒙古草原上隐姓埋名,也能平安度过一生。」
庄妃柳叶细眉之下,那双清眸眸光莹莹如水,声音带着几许哽咽,说道:「十四弟。」
多尔衮此刻,浓眉之下,凝眸看向庄妃,轻声说道:「不要做小儿女之态,天命如此,徒呼奈何?」
如今的盛京城,全部积攒家当,也就十馀万兵马,而城外陆陆续续围城的则是汉廷的数十万大军。
以多尔衮的聪明,再是自信,也不敢说绝处逢生。
毕竟,不是人人都是能够召唤陨石的刘秀。
庄妃想了想,道:「十四弟先前不是说,满达海还在外间领兵,如果城中坚守到冬天,汉军粮道不继,城中兵马与城外军卒里应外合。「
这位养尊处优的庄妃,显然不想带着福临,前往草原上颠沛流离。
多尔衮浓眉之下,目光忧虑,颓然说道:「这只是一种微乎其微的可能,城外的汉军重兵压境,不会给我大清机会的。」
汉军的那位贾珩小儿,岂是好相与的?等从锦州增兵到来,盛京城能否让重兵守得住,不得而知。
可以说,在连续的军事失败当中,多尔衮已经彻底为失败主义的阴影所困扰。
庄妃脸蛋儿苍白如纸,贝齿咬了咬樱唇,柔声道:「十四弟,这我大清该如何是好?」
多尔衮叹了一口气,说道:「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尽人事,听天命。」
庄妃一时默然不语。
显然对多尔衮这种「摆烂」心态,有些难以言说。
庄妃抬眸之间,目光捕捉得多尔衮面容上满是倦态,柔声说道:「十四弟一路鞍马劳顿,还是得多多歇息,我先回去了。」
多尔衮此刻点了点头,躺在床榻上歇息下来,闭目养神之时,却在思索着破敌之策。
如今已是八月中下旬,待那贾珩小儿一来,他抵挡到十一月,那时天气寒冷,小儿的兵马战力定然大打折扣,或许那是唯一一次翻盘的机会。
而此刻盛京城外,及至傍晚时分,晚霞漫天,西方天穹的云彩恍若火烧云一般,彤彤似火,灿如云锦。
北静王水溶以及河北提督康鸿,已经收到了谢再义先一步派出斥候递送而来的军情。
「谢侯等会儿就到,这样一来,我军兵力也就充足了,也就不用担心女真兵马出来劫营。」北静王水溶看向一旁的康鸿,说道。
因为围攻盛京城的只是江南水师与三万河北边军,北静王水溶这段时间,时常担心女真人会出城劫营,或者劫夺粮道,故而这段时间,双方属于对峙的状态。
河北提督康鸿开口道:「谢侯手下骑军两万左右,就是不知卫国公什麽时候率领大军前来。」
韦彻面上陷入思索,接话说道:「如是按着路程估算,卫国公过来,应该就在这三五日。」
就在三人议论之时,忽而从外间传来一道侍卫的禀告声,高声说道:「王爷,康提督,谢侯大军已经抵近营寨三十里外。」
谢再义此刻率领两万骑军,浩浩荡荡来到近前。
先前多尔衮逃亡之时,谢再义率领大批精骑,在锦州城附近劫夺丶袭扰女真兵马的粮道,并未时刻留意到锦州城的守城变化。
再说,多尔衮是连夜出逃,时间上也来不及。
北静王水溶道:「康将军,韦将军,随本王一同去迎迎忠勤侯。」
众人说着,离得军帐,向着外间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