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假扮并非没有可能。
不过就算不是漆吾卫,也是哪一方的探子,跟到金矿里来是事实。
他可以确定不是跟着自己过来的尾巴,而贺平也自认行事向来万分小心。
两人不约而同地看着柳从心。
被四只眼睛盯着的柳从心又开始冒冷汗,他指了指自己,艰难地张口:“难道是……”
他从汕浪矶开始回忆这一路,也觉破绽太多,内心霎时充满愧疚与自责。
他想要说点什么来道歉,却见贺今行瞥开目光,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话。
“只有六亲无缘的伶仃之人,才有可能被做成皇帝手里的一柄快刀。”
柳从心:“什么意思?”
“这事儿不能怪你的意思。”
“我……”他越发不懂了,又不好再问,便说:“那消息若是透露出去,或者被官府知道了,我们该怎么办?这么大的金矿,一定会遭人觊觎、想占而有之。”
“回去再说。”
贺今行把手中匕首插在背后腰带里,弯腰搬起那具尸体。
柳从心赶忙要接过来,“郡主,我来吧。”
“少当家衣白,若是被蹭脏了,岂不可惜。”
他轻巧地与对方错身而过,扛着尸体就走。
柳从心站在原地,一时不知对方是在损他还是什么。
贺平拎着另一具尸体,如同拎小鸡仔一般,从他旁边经过,“怎么不走?”
“郡主她……”
“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别多想。”贺平对他笑了笑,胡子拉碴的脸上现出温和的神情来:“他说怕你的衣裳弄脏,肯定就是这么想的。况且这些事我们做惯了的,不怕有冤魂入梦,也不怕有野鬼来索命。”
然后视线上下移动片刻,“你这样的小书生,能不挨还是不挨的好。”
“是吗?”主仆二人一前一后走远,柳从心才低头看自己的衣裳。
上好的苏锦,如雪的颜色,其实早就沾了层灰,只是夜里不显眼罢了。
回到矿洞前,先前倒在洞口的两人都已醒过来。
贺今行把尸体扔到地上,心里仿佛也卸下什么一般,轻松了些许。
贺冬问他可有受伤,他乖乖地任对方把脉,一边说起跑了一个探子的事。
“跑了就跑了吧,我们另外想办法。”
事实既成,自责懊恼后悔皆无用,尽快尽力补救才是正事。
“气血还是不稳。”贺冬放开他的手腕,看着他的眼睛说:“没有什么事是不能过去的,你一定要保持冷静。”
贺今行点头,“冬叔放心,我记得。”
贺平把两具尸体放在一起,将尸身上的物件都摸了出来,然后叫柳从心的人一起帮忙,就地挖坑掩埋。
贺今行在边上看了片刻,对柳从心说:“把这座矿报送官府吧,这里应该是归兴庆县管辖,越快越好。”
“啊?”
不止柳从心,在场所有人都惊讶不已,却都没开口质问。
一时间只有火把熊熊燃烧的声音。
“记个档,以后真出了什么事儿闹到陛下面前,也有回转的凭依。”
贺今行微微一笑,隔着蒙面巾,众人只能看到那双将火光揉碎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