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虚实实,可以假乱真。少当家能明白吗?”
柳从心思虑半晌,伸出手指,“储量少,品位低,出金不足以抵扣、不,将将抵扣开采成本,才好动工……”
他说着便不自觉聚拢眉峰,“但哪怕定性为贫矿,只要报送官府,就会无条件被官府接收。”
商人向来最怕与官府打交道,但往往又不得不耐着性子与官吏们周旋。
哪怕柳氏商行叱咤江南路,但柳从心仍然讨厌当地的官员。
那些满肚肥肠的东西往往贪得无厌,哪怕只有三分的利也要拿走两分。头顶乌纱帽并不能让他们记得牧守一方的责任,反助长了其敛财的欲望与倒行逆施的气焰。
他以己身经历揣度此处地方官,只觉金矿一旦被官府接收,那他们基本分不到羹。
“你尽管报上去,负责开采和收成的还是你我。”贺今行却坚持,“消息不会出银州。”
他语调平平,短短几个字却分量不轻。柳从心垂下眼,在心里飞快地分析利弊。
“如果先前的探子将情况禀报给宣京某位大人物,或者真是漆吾卫,直接上报皇上,又该怎么办?”
“不可能是漆吾卫。就算陛下后头知道了,我们早就报送了官府,银州与宣京距离遥远,送上去的折子还在路上罢了。”
“那若户部要派人来接管金矿呢?”
“那就来呗。”贺今行抬头望天,淡淡道:“真到那个时候,工使没个一年半载,走不到甘中路。”
柳从心收拢五指握成拳头,一步一步向他走去。
每走一步,心中就闪过一条念头。
甘中路与秦甘路相隔一条大河,地贫瘠,多灾害,经济落后。它的年税收排倒二,倒一就是隔壁。
京官向来看不起偏远苦寒之地,只有在党争里失败的牺牲品才会被发配至这两路。若因此被西北军捡漏圈进势力范围里,也不是没可能。
但若真如贺灵朝所说,他们有能力将这么大的消息瞒下,那自己此前对西北军的印象或者说结论,就要推翻重来。
大军无诏不可擅离,且采选收捡都由己方负责,倒不担心对方过河拆桥。
只是一起开采金矿,同担风险,共享利益,无益于结盟。如果与他们结盟,能否让柳家真正走出江南路?
若最后事发,势必要牵扯大姐和母亲,自己又该如何让她们脱身?
他走到传闻中的长安郡主面前,第一次正视对方的眼睛。
常年带着商队在大宣与西凉来往的叔叔曾经告诉过他,这位郡主拥有一小支自己训练出的军队,会私下受雇护送商队一程。无论遇上响马、沙盗、毒贩甚至西凉骑兵,皆战无不胜,因此在仙慈关外威名赫赫。
也罢,就拿命赌上一把。
毕竟需要这座金矿的不止贺灵朝,还有他柳从心。
他叠掌,躬身。
“草民柳自,愿为郡主效劳。”
贺今行抱拳回礼。
“愿我们合作愉快。”
柳从心直起身,迟疑一瞬,还是沉声道:“我有一位兄弟,曾获郡主的举荐信,前往仙慈关……”
“林远山。”贺今行弯起眼眸,“我记得,你放心。”
“多谢郡主。”白衣的少年再次施礼,心下好感渐升。
山风自峰顶呼啸而下,吹响山林如潮颂。
山月向西,万籁俱寂。
主仆三人翻过两座山,穿行在林间。
精神抖擞一个大夜,让人止不住疲累。贺平想起那两枚凶兽衔环的标记,随口问道:“主子,今日那两个探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