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喜也跟着不好意思似的抿抿嘴,转身示意自己的徒弟去请崔大人。
外头太阳偏移中天,昭示着现下过了午。
命令传到陆双楼手里的时候,他刚刚回到驻地,交了一卷脸皮上去。把它们动手剥下来的还是黎肆,但后面查验真伪得由他担责。
漆吾卫传令都是用特制的皮纸,不同质地花纹只代表紧急程度,没有级别之分。
在他手中的这张鹿皮,不是最急的。但就浸了黄酒之后露出的寥寥几行字来看,这事儿时间跨度不会短,越早办越好。
“今年的活也太多了些。”上一趟走遂州走得不容易,手下的弟兄看到皮纸就头大。
“这是你能抱怨的吗?”黎肆扔了个板栗打过去,也凑过来看,一看就吓一跳。接着皱眉道:“杀人还行,这种案子怎么也让我们来。这种脑袋别裤腰的人都狡猾得很,不好对付啊。”
“难道我们还能拒绝?反正到最后也没什么区别。”陆双楼把鹿皮纸叠起来揣好,环视他的小队,“休整一天,明天午时吃过饭就开始行动。”
入了漆吾卫,此身不由己。一应六个人都点头道是。
但再短暂的假期都是要过的,众人各自散了,陆双楼也打道回家。
秋栗子成熟,宣京街头很多混着铁砂炒来卖的,香气随风飘荡诱人得紧。黎肆上一袋给大家分完了,又买了一袋,一边剥壳一边跟他拉家常似的叨叨:“我还打算这次回来买个小院子,现在看房的时间肯定是不够了。”
他们为皇帝出生入死,拿到手的钱也不少,端看有没有命花。
然而陆双楼没这种烦恼,走到目的地便停。临街的屋子,次间窗开半扇,一盆油绿的沙蒿独坐窗台,他从花盆底下摸出钥匙,回头开门。
黎肆很好奇对方的心思,“你在紫衣巷不是还有套院子么,何必住这么逼仄的地方?”
“你要喜欢那院子,送你也行。”陆双楼活动了一下肩颈,打着呵欠迈进屋里,顺手关上门。
“……那还是别,无功不受禄。”门外的黎肆耸耸肩,把那袋炒栗子从窗户放进去,“专门孝敬你的,明儿见啊头儿。”
难得好天气,他决定好好逛一逛,到琉璃街淘些新鲜玩意儿。
路过鸿胪寺,大门外停着排场不小的车架。
他习惯性地多瞟了两眼,却发现车厢上面烙的是乐阳公主府的徽记。公主府和鸿胪寺,能联系起来的场合不多见,他不由停下脚步,转向街对面的铺子。
鸿胪寺专门接待外邦宾客,从南越来的沙思古就住在这里。
不管在南越还是在宣京,他本一直是无人注意的透明角色,但今早却被恍惚从睡梦中拖到了皇城大殿上。当时吓得他几要魂飞魄散,被领路的太监提点了两句,才镇定许多。
好不容易撑到回来,他还没来得及庆幸“逃过一劫”,忠义侯就到了。
嬴淳懿没有挨这人让出的椅子,开门见山地问:“沙思谷王子想不想回南越?”
沙思谷也不敢坐下,手足难安地摇头。很快又觉得不对,转作点头。
南越又湿又热,除了他不能住的宫殿,其他地方都破落得很,哪有宣京繁华?他回去了,说不定还不如在这里过得好。
但他身为南越人,若是不想回去,会不会被认为是在撒谎?
不对,他说思念故土想回去,万一被认为是有异心,对宣朝不满呢?会不会被借口发作?
这人胡思乱想一通,自己把自己吓得一脸菜色。
“乐不思蜀。”嬴淳懿替他做了结论,负手道:“不过没关系,你想留还是想走都不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