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境轰然坍塌,明德帝倏地睁开眼。
顺喜即刻传塘骑觐见——
荼州安县爆发民乱,总督府命荼州卫镇压,却没想到仅仅几日,数百乱民就发展至数千上万,足以与卫军抗衡。其后乱贼四处流窜,搅动周边州县,蛊惑百姓反对官府,闹得整个荼州不安,骊州与朔州亦被波及……仅凭荼州一卫实难支应,故总督府欲调遣骊州卫与朔州卫入荼州,合力剿灭反贼,请陛下允准。
急报之后还有一封请罪的奏表,明德帝看了个开头便扔到地上,喝道:“岂有此理!”
顺喜赶忙劝慰:“陛下息怒,莫气损了道心。”
明德帝按住心口,沉着脸道:“有这些人在,朕何时才能得道,啊?真是肆意妄为,胆大包天!”
顺喜一时分不清他骂的是谁,不好随意再劝,只悄没声地送上参茶。
待他再弯腰把奏折捡起来,明德帝恢复了平静,说:“立刻让崔连壁和盛环颂来见朕。”
顺喜应声而去,刚刚走到前殿,便听见陛下喊了一声“陈林”。
每隔两日,漆吾卫统领就会亲自为陛下值夜。
明德帝看起来十分信任这把刀,示意他拿急报去看,然后吩咐:“你去一趟荼州,朕要知道荼州这两个月发生的每一件事。”
陈林一听,就知皇帝想让自己去查。他近来并没有离京的打算,任务突如其来,真有些让人恼火。
这短暂的迟疑让明德帝皱眉:“怎么,你不能去?”
陈林躬身答:“奏报如此遮遮掩掩,写奏报的人难免有不可告人之心、难以示人之举,细推下去,就有糊弄、蒙骗陛下之嫌。所以属下在想,到了宁西之后,该怎么对待申时弼申总督合适。”
明德帝冷哼一声,算是默认了他的猜测。
多年主从,陈林知道自己不能再表露出半点犹豫,便恭敬地告退。
与此同时,顺喜打发了两个内侍,走东华门出宫,去传召崔连壁和盛环颂。
一个时辰后,圣旨便星夜发向宁西路治所在的骊州。
抱朴殿里的灯火仍然未熄,照彻长夜。
晨间,贺今行来送奏本,内侍却说陛下才将歇下。一问,方知出了如此大事。
回到通政司,他便交代郑雨兴,这段时日多注意宁西路那边送来的呈子,优先处理。
郑雨兴也看到了上峰带回存档的那封急报,惊讶之余疑惑道:“说是民乱,但总不能凭空就乱起来了吧?何时何地何人何因,这些都语焉不详,只管请兵?”
若非落款是宁西路总督申时弼的大印,他真会怀疑这奏报是个新进文书写的。
贺今行思索道:“他说荼州卫啃不动乱民,大概已遭败绩。一般而言,普通百姓就算人数占几倍优势,也难与官军对碰。除非他们也拥有武器、铠甲,对官军作风熟悉,所以才能精准打击。”
郑雨兴还是不解:“他们哪儿能有那么多武器与州卫相比?大宣律严禁私造武器,要真有人造得出,还藏得住,那简直比工部的攻城作还厉害——等等,荼州确实有一所攻城作——几个月前陛下才因他们制造武器得力而奖赏他们。”
他神情扭曲了一瞬,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压低声音:“不会就是从这里开始乱的吧?”
贺今行皱眉道:“若真是发端于此,恐怕已爆出一段时间,宁西路想压没压住,才不得不上报朝廷。”
“怪不得申总督不敢将时间、事由写进奏报里,这闹不好就要掉乌纱啊……”郑雨兴不自觉擦汗。
“总要有人担责。他是宁西路最大的父母官,自然要担最大的责任。”贺今行面露沉郁,看向墙头小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