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摸着又过去了一个时辰,贺今行用枯草尖在地上划出浅浅一横。
巳时下狱,到现在酉时,早已过了下衙的时间,仍然无人前来提审他。
忽听薄底的快靴踏地,两名狱吏下来,一个提着铜锣一敲,“放饭了!”
一个挽着提盒,经过他牢房门前,端出一只陶碗放下,“小贺大人,一日两餐,您请用。”
贺今行从晨间候朝开始到现在水米未进,点头致意过后,便起身去取。一看,却是一碗清水。
最近的有囚犯的牢房离他也有几间的距离,他看不到其他人的饭食是什么,也不欲作比,便折了折衣袖,把水端进来慢慢饮尽。
等狱吏们走完地牢折返,原地剩一只空碗。再看牢里的人,别说对他们破口大骂,甚至连一句抱怨都没有,安静得叫人不敢小觑。
提盒的狱吏将碗收拣回去的时候,又说:“小贺大人勿怪罪,我等也是照规矩行事。”
贺今行盘坐如松,向他微微点头致意,便重新闭上眼。
既然人身受限,食难饱腹,不如省些力气多睡觉。
然而不到半个时辰,又有新的狱吏下来,将牢门拍得“啪啪”响,连带门上的铁锁链“叮当”晃,在静谧的地牢里十分刺耳。
“小贺大人,还清醒着不?”
贺今行才将浅眠便被吵醒,睁眼问:“可是要提审?”
对方回答:“您这话说笑了。三更半夜的,衙门里的提刑官都回家歇着了,谁来审呢?”
贺今行便明白这只是让他不得安生的手段,揉了揉有些微钝痛的额侧,不再抱有休憩的幻想。
果然,每过两三刻便有狱吏下来唤他,确认他醒着。大约丑时轮换了新的狱吏,临早放饭的送来第二碗水之后,又换了三班。
壁灯洒在过道的烛光一成不变,他记着狱吏的面孔和来叫他的次数,却渐渐不能确定到底是什么时辰了。
似乎熬了很久,实则地牢之上,朝阳才将升起。
晏尘水这两日点卯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查阅刑狱司昨晚的值班日志。
刑部的地牢也叫死牢,只羁押重刑犯。人犯进来惯例先被调教一遍,饿得饥火烧肠,熬得神志崩溃,再行审问,就要比初时容易得多。
他自己做刑部官这两年也是这么办的,甚至还用过许多别的手段,故而深知其中厉害。可他无权叫停,有上峰盯着,贸然干扰也只会害人害己。
正烦躁懊恼之时,来当班的下属说看到堂官去地牢了,他立刻放下日志赶过去。
地牢入口却有两名他下属的狱吏把守,将他也拦下,“大人留步。堂官有令,在他提审期间,任何人不得接近。”
“就他一个人?”晏尘水琢磨一下,不那么着急了,但还是想试试看能不能,“那卷宗怎么记录?”
未等狱吏回答,身后有人插话,“堂官亲自过问,何须你我操心?”
又是司务厅那个讨厌的主事,晏尘水展平眉心,回身怼道:“刑狱的事,你确实不该操心。”
“虽然不关我的事,但你和那贺今行来往密切,此时难道就不该回避吗?”主事姓曹,捏着一份文书在他眼前晃了晃,“顺天府有个刑案递上来,你们郎中说了让你负责,交接的人就在司务厅等着,赶紧过去吧?”
晏尘水还没有推辞过任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