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看谢某坐得这般自在,还觉得在下辛苦?”
男子看见了来人,唇角一勾,“一晚上见了殿下两次,谢某却还是安然无恙,多谢殿下手下留情了。”
秦姝细长的眉毛轻轻蹙起,拂袖坐于下属搬来的木椅上,抬手让身边人退开。
“早听闻青州几次战事都由少将军平定,以一城守卫之力抵挡他国进犯,护了一城百姓多年安宁。少将军是沙场奇才,连四年前身陷北魏军营之中都能安然而返,本宫必不会让你陨落在此,你大可放心。”
谢行周眸中冷芒之意渐敛,“是了,这大宋鲜少有殿下所不知的事。”
“也是有的。”秦姝一本正经地纠正,“若是我事事知晓通透,这地下何须审讯,何来哀嚎之声。”
谢行周摊开双臂,“既如此,殿下有何事要问谢某。”
“确有一事,望少将军解惑。”
秦姝正视那人,“将军可知,若你当初立即转身而去,回到谢府,谢领军乃中军主帅,无陛下旨意,朝中绝无一人敢贸然领兵抓你。”
谢行周颔首回应,“自然。”
秦姝又问,“即便到了此地,只要你咬死断定是那右卫军的将士杀的那劳役,你即可出了刑讯司,回府安坐。”
谢行周再度合眼颔首,“自然。”
秦姝笑了,“听起来是我抓你,如今倒像是你自己想要进这九层台了。”
谢行周站起身,径直走向牢门,透过细窄的铁门缝隙处探究地看着她,“谢某初回京城任职,想要看看京中声名赫赫的九层台是如何为大宋国君尽职的,殿下应该能体谅我这人臣的心思吧。”
“为人臣的心思,还是为人子的心思,将军说得清吗。”
谢行周眼中玩笑之色荡然无存,目光骤现冷意,“殿下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谢领军不准少将军再查下去,少将军便真的徐徐图之,这份为宗族、为孝道之心,本宫佩服。”秦姝低头把玩手里的珠子,“你心甘情愿入刑讯司,是想要九层台助你找出杀母仇人?”
谢行周忽觉得有些心寒,出言打断,“殿下,您把我想岔了。”
“我母亲,虽死于贼人之手,却救了万千将士,母亲早已说过虽死无憾。但
我这做儿子的,难道就不应让母亲死的明白、让国贼不再危害我大宋将士吗?”
“我并非为我一人报仇,也并非仅仅要找半路截杀母亲与我的杀手。而是要知道,是谁,胆敢在军政大事之中与外敌勾结,企图致我父和五万将士死于通阳关。”
“如此奸佞若居于朝堂之上,我大宋如何能在这大争之势中保全自身,使百姓免于战火?”
谢行周缓了口气,忽想到对面坐着的并非是与自己坐而论道的学子,而是手握权柄的皇家贵女,“说到底,这是不相干的两件事。谢某今日能在此,全然是在还那日殿下对臣的相助之恩,别无他想了。”
秦姝眉头紧锁,一双青眸眨个不停,面上却并无激恼之色,一席话显然正中心头,久久不肯应声。
她的反应亦不在谢行周意料之内,他这席话虽是肺腑之言,但对于同为朝臣的对方来说定是字字诛心,即便是当场恼羞成怒也不为过。
女子手中的珠子啪嗒啪嗒地发着响声,在死寂的环境下尤为敲人心弦。
“朝臣若都像将军这般,何愁天下不能一统。”她喃喃道。
谢行周拱手致歉,“是微臣冒犯了,殿下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