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要想说话就只能把下颌高高仰起,以保呼吸顺畅,“殿下可想去看看扶摇阁?想必在它建成之后,便能取代九层台成为京中第一高阁,九层台日后若想俯瞰全京,居于不败之地,恐怕难了。”
秦姝一怔,顿时心中警铃大震,此事虽摆在明面上,但鲜少有人能注意到这一层,即便细心如鸣泉,也从未在意过此事。
九层台的地势之优,是保其存在的一道屏障。统览全京,不仅仅能在京城各处产生兵变之时及时发现,还可在神讯司和听讯司的台间遇到变数时及时援助,这不光是在保信息的有效传递,还是在保台间的安危。
以旁人来看,台间效命于陛下和国家,陷身于危难是在正常不过的事儿,何须日日在高阁上向下观望,去看谁力不从心,谁身陷囹圄?这颗棋子丢了,再下另一颗棋便是。
除了秦姝,没人拿这些活生生的台间当个独立的人。
这些个埋藏在心底的微末心思,或是怜惜,或是柔软,谢行周在离开九层台的那日下午,落日余晖之下回望女子坐于高阁上的时候,对她的认知就有了别样的答案。
若扶摇阁建成,九层台便如被人遮了一半眼睛,有了盲区,有了弱点。
秦姝目光流转,细细思量,斟酌着陛下是真的只因贪玩便大举兴观,还是已经...
显然此处不是沉思的好地方,秦姝收拢思绪,手刀稍稍松开,“本宫记得,你与工部顾尚书私交不错,如今却不想让扶摇阁建成,岂不是把他往火坑里推。”
谢行周低下头看着她,“谢家树大招风,我在扶摇阁领督办之职,即便我与顾尚书再谨慎小心,也会有人想尽办法把事情搞砸,我说的可对?”
“
若是我猜的不错,这一天也快要到了。否则谢府不会有人,冒险搭上殿下这棵大树。”
树大招风,便是原罪。
这句话,谢行周在上朝的第一日就深以为然。
他继续劝说着秦姝,“有些人的算计,是把百姓也包含在内的,即便是输,臣也绝不肯输给他们。若是此事定然成不了,臣宁愿是由殿下出手了结。”
张弛为了把自己搞垮已然害了许多良民,不难猜测这样的手法出自何人,还会再出现多少次。
何况从一个常年领兵为将之人的敏锐来说,京城之外并不安分,若是侥幸,在如此耗财耗力的关口无人起兵,那是万事大吉。
若是扶摇阁建到最后,国库空虚,后续无力,那只要有一处借此机会起事,京都必然危矣。这一点,是谢行周父子的共识。
为了这样一个只惠及君上利益的工程,朝臣之中无人真心想做成此事,只看最后这摊子会落到谁身上,谁来承受君王之怒罢了。
“少将军,青州的风,都能养出少将军这样的人吗?”
“什么?”谢行周听得恍惚。
秦姝收回手刀后退半步,神色轻松,又带着些许真诚的探究,“我这半生,除了随军之时,只在项城和京城生活过,还从未见过你这般人物。”
谢行周不明其意,眨了眨眼如实回答,“青州山多风大,夏季也不似京都炎热,四季分明,确实是个宜居养人的地方。殿下若是有兴致,日后...”
“好啦。”秦姝哪敢再分心思去想日后,京城诸事繁多,能否保全自身都是未知。再多听一句,自己不择手段急于夺取一切的心思...就多一分。
十分谦逊地施了一礼,“不管你是为了避免伤及无辜,还是好心为了九层台的安危,我都该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