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兰殿中,宝扇手持通体莹润的碧玉绿竿,其尾部垂落一个雪白绒团,是用轻柔的鹅毛串连堆砌而成的。宝扇将碧玉竿放置在墨玉眼前,那绒团上的鹅毛便颤悠悠地摇晃着。墨玉静卧在软榻,连脸上的胡须都没有一丝波动。狸猫这般冷漠,宝扇却不觉得无趣,反而将那绒团,往墨玉面前越发递近了几分。直到那雪白的鹅毛,触碰到墨玉的鼻尖,它这才抬起眼眸,忽地伸出爪子,将绒团按在爪下。
宝扇将墨玉揽在怀里,置于膝上。初时墨玉还试图挣扎过,但褚伯玉来芷兰殿的次数频繁,每每都会携带爱宠前来。墨玉觉得褚伯玉可笑,自以为爱宠和爱妃能够和睦相处,殊不知眼前这个娇弱可怜的女子,心肠有多么狠心。墨玉不愿让宝扇拥着它。只是宝扇一见到墨玉不情愿的模样,她便善解人意地将它放下,但转向褚伯玉时,便是一副芳心脆弱的可怜样子,脸蛋发白,眼睫低垂。
宝扇怯怯地说道:“陛下,墨玉是不是不喜欢我……听闻狸猫习性特别,若是同不喜之人待在一处,便会心中郁郁。陛下,为了狸猫小主子着想,还是莫让它待在芷兰殿内罢。”
宝扇一副示弱言语,让人听了怜爱不止。但墨玉冷眼瞧着,宝扇只是以退为进,它本希望褚伯玉能看穿宝扇的伪装,不曾想转身一看,只见褚伯玉拢起眉峰,一手搂着宝扇的腰肢,一手将墨玉递到宝扇怀里,轻声宽慰宝扇。
“墨玉不会如此,你不要多想。”
宝扇轻抬起眼眸,水眸中有波光闪烁:“当真,墨玉不讨厌我?”
褚伯玉颔首,他宽阔的手掌抚上墨玉脖颈上的软肉。因为最脆弱的地方被钳制住,墨玉浑身的毛都变得无比僵硬。宝扇再次抚弄墨玉时,它并没有变得温顺,但也没有再像之前那般抵抗。
……
如今的墨玉,已经习惯了宝扇的触碰。同褚伯玉相比,宝扇的掌心小巧绵软,抚弄的力道合适,且每每都触碰到墨玉最舒服的地方。虽然墨玉觉得宝扇心机叵测,但褚伯玉一副心甘情愿,甘之如饴的模样,即使它不想再看到主子被女子迷惑的团团转,也只能努力不在意褚伯玉和宝扇之间的相处。
听闻银花拜见,宝扇忙唤宫女将银花迎入殿中。银花今日的装扮很不一般,黛眉弯弯,脸上涂抹了胭脂,唇瓣尽是殷红水润。宝扇见到银花,顿时蹙起黛眉,柔声说道:“是哪个给你上的妆容,这也太过浓郁。”
说罢,宝扇便拉着银花坐下,她用软帕沾了清水,轻轻擦拭去银花脸上的脂粉,只剩下一点绯红色,经过宝扇揉捏后,和脸颊的红润颜色逐渐融合。宝扇举起菱花镜,让银花仔细打量。方才的银花,胭脂色浓,遮掩住了银花原本的美貌。如今脸颊的两团胭脂,尽显桃粉羞涩,才彰显出银花本身的活泼娇俏。
银花看罢菱花镜中的自己,心道果真比大宫女所装饰的浓妆艳抹,要好上许多。但银花看到宝扇双眸澄净,见到自己这般打扮,一点没有其他怀疑的模样,不禁轻声叹息:“我如此打扮,你可否觉得奇怪?”
宝扇摇首,唇角浅笑道:“女子爱美,本就是寻常事情,银花亦是如此,突然打扮自己,有什么古怪。不过这些胭脂算不得好,我让宫女收拾些螺子黛,脂粉给你带去。”
银花忙道不用,她让宝扇屏退众人。宝扇并未询问是何等缘故,便依照银花所言照做了。银花打量四周,见宫人们尽数退去,只剩下榻上还有一只通体乌黑的狸猫。
银花猜测,这便是褚伯玉的爱宠墨玉,便只是扯了扯嘴角,终究没有开口说些什么。
银花便将钟太后把她调到内殿,又命大宫女试探,意图让银花心生嫉妒,和宝扇反目成仇,争夺褚伯玉一事,尽数说出。
宝扇垂下纤长的眼睫,长久未曾言语。再抬起眼眸时,宝扇美眸轻颤,轻声问道:“可是我做错了些什么事情,惹得太后如此对我……”
银花劝慰道:“太后的心思,哪里是你我能够猜测到的。不过无论太后心意如何,总归不是你的缘故。你平日里只同陛下相处相伴,一颗心都放在了陛下身上,从未有过逾越的举动。若是太后无缘无故地恼了你,便只能归咎于,太后喜怒无常。我今日假装听从太后旨意,是心中想着,若是没有我,钟太后怕是会挑选其他宫女来做此事。倘若当真如此,倒不如我来。我来芷兰殿中待上片刻,待陛下来后再悄然离去。到时我只需要向太后身旁的大宫女抱怨几句,只说陛下瞧不上我,我心灰意冷,再不去想这些事情。”
宝扇一副早已经慌神,全然银花说些什么,便是什么的姿态。
待宫女将银花带到偏殿休息,宝扇抚弄着墨玉柔软的毛皮,眼底浮现深色。
宝扇心中思绪万千,只道银花虽然有些生存之道,但却不能揣摩出钟太后的心思。倘若今日当真如银花所说,放她回去向大宫女扯谎。这芷兰殿中,宫人众多,定然有私底下和钟太后禀告之人。到时银花的谎言被戳破,钟太后自然觉得被愚弄,银花往后的日子怕不会好过。宝扇筹谋算计多年,一言一行均是算计好了,如何能讨人欢心,惹人怜爱。包括和银花的友谊,也是宝扇有意为之。借着银花,宝扇当初虽然因为身处教坊司,不能在宫中随意行走,但对于宫中的一切,都颇为熟悉。
但宝扇深知,纵使血脉亲情,也存在背叛。若是银花当真被钟太后言语迷惑,做出了利用她的举动来,宝扇会觉得伤心,毕竟那么多年的情意,真真假假,总有几分情真意切残留的。只是银花没有动摇,她待自己,还是如过去一般真诚,得知这一消息的宝扇,心中突然松了一口气。
她果然,还是舍不得失去银花的。
而让银花重新回到钟太后身侧,宝扇并无此打算。或许今日,便是宝扇将银花要到芷兰殿的好时机。
褚伯玉来时,宝扇正将鹅毛缝制成的绒团,从墨玉爪下拯救出来,口中说着:“狸猫小主子,你的爪子太锋利了,将鹅毛都抓破了。”
褚伯玉脚步微顿,宝扇似有所觉,轻轻转过身来。待看到是褚伯玉,宝扇美眸微闪,柔柔起身,朝着褚伯玉奔来。
她脚下的绣鞋,都因为脚步急切,跑掉了一只。宝扇来到褚伯玉面前时,便是一脚穿鞋,一脚只着雪白布袜。
褚伯玉顺势揽住她腰身,将宝扇散乱的发丝挽到耳后,声音温和:“这么急做什么?”
褚伯玉本就容貌俊美,被这般温和的目光注视着,只恍惚觉得,褚伯玉将整个心都给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