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扇弹奏的曲子,是一首闺怨词改成的琵琶曲,清灵的声音中,透着绵绵情意,女子独坐高楼,将对于情郎的相思牵挂,全然寄托在了窗外缓缓流动的溪水中。
乐声寄托情思,宝扇素手拨弄琴弦,柔声唱着乐曲,声音绵软,被闺怨词牵动心神,宝扇的声音中,多了几分委屈。更衬得瓷白的脸蛋,越发楚楚可怜,让人心生怜爱。
一曲终了,宝扇停下了吟唱声,手上继续抚弄着最后的曲调,缠绵悠长。她轻抬起双眸,澄净如同泉水般的眸子,其中有潋滟水光。被这样一双美眸,凝神注视,怎能不叫人心潮翻涌?
似乎有带着热意的丝线,缠绕在宝扇与萧与璟之间,扯动着人的心弦。小亭幽静,只有两人彼此相对。萧与璟拢起眉峰,刚要开口,便听到深湖旁边的抄手游廊,传来刘方的声音。
“赵郎君为何待在此处,是否还未寻到我家郎君?”
刘方看到赵术驻足站在游廊下,宛如木偶般一动不动,心中疑惑,这才上前询问。刘方视线微偏,便瞧见了亭阁下的萧与璟与宝扇,心中的疑惑更深:既然萧郎君在此处,赵术为何不走上前去,方才不是还说有要事相商吗?
赵术神情微僵,匆忙地收回脸上的呆愣表情,朝着亭阁走去。
宝扇在发现有旁人在时,抱紧了怀中的琵琶,躲在了萧与璟身后。
听闻萧与璟府上,有画圣的真迹,赵术便提出来府上一观。萧与璟心知,这只是赵术的借口,他这样的纨绔子弟,哪里会喜欢什么真迹墨宝,不过是以此作为托辞,借此机会来府上。萧与璟虽不清楚赵术心中盘算的是什么主意,但总归没有畏惧到,因为担心赵术给自己找麻烦,便拒绝同僚来府上相聚的请求。因此萧与璟事先告知了门房,赵术才能轻而易举地进到府中。只是——萧与璟眉峰紧锁,他分明记得,赵术与他约定的时辰,是在一个时辰之后。
赵术此次前来,原本的打算,就是给萧与璟找些麻烦。谁叫萧与璟几次三番改动他写过的书册,不是这里有错字,便是那里言辞不妥。虽然萧与璟没讲过一句难听的话语,但赵术就是觉得自己被人挑了刺,心中郁郁。偏偏回到家中,又听到自己亲爹老生常谈,要他以萧与璟为师,好生学习。赵术本是个不羁的性子,幼时便给家中惹出过不少麻烦,长大后虽有所长进,但脑子里偶尔还会冒出坏念头,例如今日,赵术便想出了绝妙的主意——过些日子便是官家的生辰,据说萧与璟会献给官家这画圣的真迹。赵术便以赏画为名,偷梁换柱,将萧与璟的真画,换作假画。萧与璟此人心思谨慎,定然在献画前就能发现画作的不对劲,只是何时开始不对劲的,怕是怎么都想不起来了。待萧与璟急得团团转时,赵术打算在萧与璟进宫赴宴的前一天晚上,再派人将画作送回。赵术费了这许多功夫,只想见见素来端方沉稳的萧与璟,急切慌乱的模样。
赵术与萧与璟定好了时辰,却提前到了萧府,自然是怕萧与璟临时反悔,将画作偷偷藏起来,到时赵术的计划,便不能继续实施下去。
可此时,赵术尤其庆幸自己来的早,才能瞧见这般美人弄琵琶的景色,刚才的绵软唱词,是赵术生平听过最美妙的佳音,像蓬松绵软的蜜糖,酥酥麻麻,叫人心醉。
赵术这才恍惚想起,萧与璟曾经说过的话,他说听过更美妙的琵琶声。
此话诚不欺我也。
看到赵术满眼茫然,一副神思不属的模样,萧与璟眉眼微冷:“赵郎君。”
赵术这才回过神来,用早就想好的说辞,解释着自己为何提前到了。他话语是朝着萧与璟说的,心神却全部被宝扇牵动,眼睛直愣愣地盯着躲在萧与璟,只露出一块雪白布帛的身影。
“……这位可是罗娘子?”
萧与璟凝眉,不知道赵术为何会做出这么荒唐的猜测,冷声否认道:“不是。”
闻言,赵术心中微微舒展,据他所知,和萧与璟有牵连的女子,除了王氏,便是那位备受宠爱的外室女。方才相隔甚远,赵术看不清宝扇的面容,可只瞧着那芊芊细腰,温婉抚弄琵琶的曼妙身姿,赵术便猜测,她定然不是和萧与璟相敬如宾的王氏。这会儿听到萧与璟否认,赵术心头微喜,既然不是罗娘子,和萧与璟大概没什么关系,想来美人定然是无主的。
赵术还欲再问,躲在萧与璟身后的宝扇轻声道:“既然有贵客在此,妾身便先回去了。”
“嗯。”
一抹娇柔的身姿款款走出,赵术终于看清楚了宝扇的面容,眉若远山,低眉垂首,两颊有灼灼桃花,为那雪似的肌肤增添了娇俏生气。乌发如瀑,柔顺服帖地垂落在宝扇的胸前,素手柔荑紧揽着怀中的琵琶。
既娇且柔,身似蒲柳,仿佛微风一吹,便能轻松折动。
赵术胸膛中如同鼓躁,宝扇的青丝间有细碎的湛蓝色宝石点缀,可那盈盈珠光,不能比得上澄澈的清眸分毫。
但宝扇的眼神,从始至终都未分给过赵术分毫,她柔柔地望着萧与璟,待与萧与璟辞别后,才垂下眸子,轻轻福身与赵术见礼。
赵术目光灼灼,腹中有百般言语想要诉说,但话到嘴边,却化作了额头的汗水,半点都说不出口。
赵术这副模样,落在萧与璟眼中,仿佛成了一根硬刺,径直地扎在他心口,发出细微的痛楚。同为男子,萧与璟怎能瞧不出赵术眼眸中的深意。
两眼呆滞茫然,双唇翕动,一副醉酒的模样——他在垂涎宝扇。
萧与璟神色冷峻,宛如六月霜雪,异常寒意冰冷,他唤住想要离开的宝扇,在宝扇茫然的目光中,手掌揽上她腰肢。
两人之间的距离,陡然被拉紧,宝扇身子微僵,面红耳赤地抬头望着萧与璟,声音细弱:“萧郎……”
手下的腰肢纤细柔软,似早春刚抽芽的柳叶,软韧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