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翊那日去林家探望林琛雪的祖母,薛老太君。
薛老太君对他很是喜欢,拉着他的手说个不停,让他日后要好好照顾七娘。
宋翊虽然有些不耐,但还是温和的听着。
他也有很长一阵子,没有见过小七娘了。
他和林琛雪自幼在一起长大,见过女孩娇憨可爱的模样,对林琛雪爱慕非常。
只是随着年龄逐渐增长,林琛雪已经很少在他面前笑。
甚至他平日里,连见林琛雪一面的机会都很少。
宋翊毕竟是少年心性,想到明年冬天,他便已经和嘉乾圆了房,嘉乾可爱的模样,蓦地又涌上心头。
宋翊走在大街上,不由得踌躇满志。
不远处是京城最有名的青楼——春满楼。
春满楼的姑娘一夜千金,娇媚无比,宋翊素来正直,谨遵父亲教训,从来不流连于这等烟花之地,目不斜视的走了过去。
刚走出几步,身后忽然涌起一阵脚步声。
宋翊回头,只见身后不知何时站了几个龙骧卫。
这些龙骧卫身材高大,满身都是饱满的腱子肉,光是远远一看便让人心生敬畏。
为首的那个满脸不怀好意的盯着他:“那日就是你小子偷了张五家的东西啊。”
宋翊怒目而视:“你们干什么?”
龙骧卫说:“你小子偷东西,还敢赖?我们找你好久了。”
龙骧卫自然知道,眼前这位宋郎君没有偷东西。
只是他们得了上面萧娘子的指示,让他们前来好好教训一下这位宋郎君。
龙骧卫话音未落,他身旁几个跟班就面无表情的走上前。
宋翊只是个文弱书生,几乎是瞬间就被制得动弹不得。
宋翊只感觉钻心的疼痛从手臂处传来,硬着脖子大叫:“我是宋家五郎,怎么可能偷东西!”
但是已经没人听得见他说什么,宋翊被龙骧卫迅速抓走,直接带入刑部大牢里一顿暴打。
宋翊身体素来孱弱,被乱棍打几下,很快就失去了知觉。
与此同时,宋府已经是乱成一锅粥。
宋翊随身的大丫鬟吓得脸色铁青:“五郎在大牢里,被打断了腿!”
宋老爷听说这件事,气得吹胡子瞪眼,喋喋不休的骂道:“怎么回事?是我们宋家少给了他吃穿还是怎么的?堂堂公子居然去行偷窃之事!”
宋老太太骂道:“你别骂五郎,先去、先去拿钱赎他啊!”
-
皇帝最近,觉得自己的精神很好。
他原本是泡在酒色中的人,腿部虚软无力,人也总是提不起精神。
但现在太子推荐的神医左徽,果然有奇术。
他服用了神药,感觉自己是精神百倍。
一时间,神医左徽,成了皇帝新宠。
这日,皇帝服用了左徽的汤药,只觉得神清气爽,躺
在美人膝盖上,张着嘴吃葡萄。
忽然大太监高耽进来禀报:“万岁爷,左神医求见。”
皇帝急忙坐起来:“让他进来。”
左徽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年轻人,皮肤白皙,眉清目秀,眉间有一点朱砂,面善如同画中的菩萨。
左徽在皇帝身边跪下,先是按照惯例询问近况。
皇帝:“近来精神确实是好了,若是神医能连同朕身上的脓疮一道治好,就更好了。”
虽然精神恢复,但皇帝身上的疮却越来越严重,之前只是发痒,现在腹部已经开始隐隐作痛。
左徽微笑:“臣定当竭尽全力。”
皇帝迷色的摸着美人大腿,又逗的美人咯咯娇笑不止才罢休。
左徽眸光微闪:“万岁爷,臣听说太子最近,面有忧色。”
皇帝:“他自然有忧色了,朕这几日都没搭理他。”
左徽观察着皇帝的神色,慢慢道:“太子殿下心中,是在乎万岁爷的。”
皇帝挑眉:“哦?此话怎讲?”
左徽:“万岁爷最近只是稍稍冷落了太子,太子便忧愁不止,臣听说,最近太子每日闭门不出,连最亲近的赵王邀请他去府中品茗,都推拒了。想必是在家中面壁思过。”
皇帝神色稍霁:“难为他有这个心。”
左徽见皇帝神色松散,趁机说道:“太子今日与臣说,有一妙法,能让万岁爷的身体,早日康愈。”
他如此说,皇帝便来了兴致。
自从得病之后,皇帝最在乎的就是自己能否长命百岁。
太子推荐的神医左徽,他很是满意,因此在治病上,对太子也是信任三分。
皇帝思考半晌,淡淡道:“那就宣太子来。”
-
太子听说皇帝肯见他,喜不自胜,急忙换衣服出了金阳殿。
太监江术躬身站在太子身侧:“主子将左徽放在皇上身边,还是有用的。”
太子听江术如此说,不由得微微一笑:“左大夫不仅医术高明,还善于用毒,在管关键时,可堪大用。”
太子几年前,三顾茅庐打动了在怀玉山隐居的左神医。左氏五代从医,因为怀玉山靠近西夷,他们更是精通西夷蛊术。
左徽下的毒,阴邪无比,他只会下蛊,却不会解蛊。
每一样蛊毒,都足以取人性命。
萧徇的天寒蛊,便是左徽找机会下的。
……
龙啸宫。
皇帝正和美人衣衫半解,宫殿上奏着颓靡暧昧的音乐,嬉笑声不断,场面好不荒唐。
太子甫一进宫,就抱头痛哭:“父皇。”
皇帝看到太子哭丧着脸,不由得皱眉。
太子跪在地上,爬到皇帝跟前,含泪道:“儿臣许久不曾见父皇,今日终于得见天颜,所以开心。”
几日未见,太子面庞消瘦,眼窝深陷,就连衣服也来不及整理,如今仰头看着皇帝
,早已经涕泗横流。
皇帝看他态度不错,心情也舒畅了些,命乐师和美人退下去,淡淡问太子:“朕听左徽说,你有让朕龙体康愈的法子,你且细细说来。”
太子愣了愣,急忙匍匐在地:“是、是……”
皇帝不耐道:“快说!”
太子:“是前夜儿臣做梦,梦见千手观音下凡,让钦天监卜卦。
钦天监认为,这是吉兆。
父皇属鼠,千手观音是父皇的本命佛,这是千手观音要庇佑父皇。
父皇如今病体稍愈,不如在京城东郊修一座千手观音妙,这样菩萨定会保佑父皇,这也算是功德一件了!”
皇帝听他说完,面色稍霁:“甚好,看来你是个有孝心的,观音菩萨,才会托梦于你。”
太子压低身形,唇角却早已弯起弧度。
皇帝突然想起什么,皱眉道:“如今大楚内患严重,胡人也刚与我们议和,我便大兴土木,会不会不太合适?”
皇帝虽然好色,但却并不蠢笨,被天下人骂的事,他也要斟酌三分。
太子正色道:“自古以来,生活比父皇奢靡的君王有许多。父皇如此圣明,难道修建一座为苍生祈福的小小寺庙也不能?父皇放心,这事交给儿臣便行。”
皇帝挥了挥手:“那你尽快去安排罢。”
……
太子要着手于千手观音庙的修建,于是让手下给事中杜祎去了一趟工部,和工部尚书谢括要银子。
谢括年近六十,胡子早已花白。
谢括是工部尚书,最近在主持京郊极其重要治河项目,正为资金不足而愁的焦头烂额。
他一听杜祎的话就炸了:“没有银子!桑乾、吴郡两地的水患如此严重,老夫前几日才筹足了银子来改善河堤,你们这些媚上邀宠的小人,休想把老夫的银子拿走一分一毫!”
杜祎吃了闭门羹,憋了一肚子气回来,将谢括的事情,添油加醋的和太子说了。
太子怒不可遏:“谢括这个老不死的,竟敢说本宫媚上邀宠?”
杜祎不忘添一把柴:“谢老头的意思是说,太子要给皇上修建寺庙,为何不自己出银找人,还得让工部出?这是在怀疑太子爷的真心呢。”
太子早已经想好了计划。
既然是要修建千手观音寺讨好父皇,那就得修建的宏大壮观。
这费用必然不小。
至少得两百万两白银,这些钱太子肯定是不会自己出的,只有找工部拿。
若是工部不肯拿银子,这件好事,就只能延后了。
-
太子想要修建寺庙,原本以为向来中立的工部,能看在他的面子上尽快拨款。
可没想到杜祎一去,就碰了壁。
后来太子又让杜祎去了几次,无奈谢括那糟老头子实在是倔强的很,怎么也不肯让步。
太子仿佛一夜之间愁白了头,整个人都憔悴不少。
公
孙柯来探望过太子几次,太子便听从他的建议,向宫中递出消息。
这天,安静了许久的东宫中,迎来了一位客人。
高耽是皇上身边的大太监,年近六十。
他一袭昂贵的红色蟒袍,从八人抬的辇轿下来,憨厚的躬身行了个礼:“太子爷,别来无恙啊。”
高耽平时做人算是低调,也不倨傲,因此在宫中赢得许多好感。
他的大礼,太子怎么敢受,急忙回了一礼:“高公公,本宫近来很好。”
正是深秋,气候渐凉。
窗外阳光明媚,银杏叶如同金色的雨幕般落下,石板地仿佛都铺上地毯。
太子与高耽相对而坐,早有美貌侍女端上昂贵的龙山清露。
高耽呷一口,微微抬眼。
太子神情疲惫,喝酒时似乎心不在焉。
高耽放下酒杯,笑眯眯的问道:“如此良辰美景,不知太子爷有何心事?”
太子看着窗外,忧心忡忡:“美景虽好,若父皇能有闲情欣赏就好了。”
高耽听他话中有话,问道:“哦?不知太子爷有何烦恼?”
无人知道,高耽与太子的关系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