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云鹤的肚皮不停从里面拱起夸张的弧度,皮肉绷到最紧,出现暗红色的裂痕。而那东西还在上蹿下跳,凸起越来越强烈。
他精神溃散,绝望地闭上眼睛,等待玲纳来结束他的生命。
可当刘云鹤准备放弃挣扎的时候,那东西又不动
() 了,开始安安稳稳躺在他肚皮里睡觉。
玲纳一甩手,轻飘飘给了一句:“骗你的,还是你自己生吧。”
刘云鹤崩溃尖叫:“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的精神像过山车一样忽上忽下,在即将坠落到谷底的时候,忽然有个人告诉他:你的死期还没到,你还在悬崖上走钢丝呢。
刘云鹤无法接受,他脑壳对准墙面咣咣撞上去,血水混合了眼泪和唾液,哭喊声里夹杂着混乱的嘶吼,咿咿啊啊不成语调。
玲纳的本体却又重新恢复成一个正常人类该有的样子,她享受着全新力量的冲刷,身体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她的触手进阶了。
现在的玲纳,七条触手在身后竖起,十四个口器都生长出尖利的骨刺,密密麻麻的圆形吸盘布满了触手表面,每颗吸盘中都长出一圈獠牙。
而玲纳肩胛骨的地方凹凸不平,长出了一点小小的肉芽,尚未发育完全。
她第一次生的孩子还没有取名,既然那孩子只有半个,看不见也听不见,就叫盲子吧。
而今天生的四个孩子来自奸诈的姥爷,还有那棵盛满苦痛和荒谬的发财树,充满了人类的怨恶和痛苦,干脆命名为:
怨子、恶子、苦子、痛子。
而后的每天,当新的痛果落下,象征苦痛的孩子就会在她腹中发芽。
玲纳的红袄早就在脱皮的时候丢到衣架旁边,她怀里的牌位也就随之掉落。
在孩子们出生之后,牌位震颤两下,一个女人的身影从牌位底座的裂隙处钻出来。那女人围着屋里的衣架和脸盆飘了两圈,最后施施然定在空中。
她的身体并不凝实,像一团带颜色的雾气,但那张脸的特色明显,就算虚了,也能让人一眼认出来。
高耸的眉骨,炯炯有神的双眼,永远温和的笑容。俊美和慈爱两种特质同时出现,这样的美丽超脱了性别界限,只是单纯的美好动人。
“姥娘?”
玲纳歪头探究,她伸手去碰,七条触手同时穿过姥娘的身体,却没有抓到任何东西。
黄皮姥姥不躲不闪,飘在原地,用一向温柔的笑容祝贺:“恭喜你呀,生了这么多可爱的孩子。”
玲纳谦虚道:“是上天的恩赐。”
她表面维持镇定,仿佛那真的只是一件小事,而背后的七条触手却忘乎所以,在身后纠缠起舞,打成一团死结。
门外的一角,英花艰难地咽了咽口水。
强烈的冲击让她心底的复杂情绪无法隐藏,那些不能用言语表述的感情全都写在脸上。
刚开始,英花只会机械式地重复:“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原来那不是卢春玲…”
渐渐的,她的目光中多了一丝狂热,心底的崇拜感疯狂滋长,她激动落泪:“是玲纳!是伟大的玲纳!!!”
英花想起了一切。
外面驱煞的队伍中,何爱梅怀里抱着自己的宝贝孙子,和刘生财一起跟在
神婆旁边看热闹。
孙子很乖,不哭也不闹,小小年纪就知道让人省心。
何爱梅带娃的时候还有闲暇嗑瓜子,她往地上吐出一口瓜子皮,回过头来就突然间癔症了一下,对身边人说:“玲纳……”
刘生财纳闷:“什么玲纳?”
但就在念出这个名字之后,刘生财马上感应到了什么,不加思索脱口而出:“玲纳,啊,是玲纳!”
几只鸟儿L伸展开漆黑的羽翼,盘旋在村子上空,它们不停发出喑哑难听的噪音,为新出现的伟大生命献上赞歌。
瞎半仙儿L听见声音,抬起头,用带着圆墨镜的眼睛空空望天。
村长问他怎么了。
瞎半仙儿L拿不准,语气犹豫:“刚刚好像是姥娘的气息。”
村长挑眉,一张老脸笑出褶子:“是是是,姥娘来庇佑咱们村子,你当然能感受到姥娘的气息。”
他却在背地里暗笑。
姥娘?这帮神棍骗骗别人也就算了,还真把自己给骗到了。
北风扫走落叶,就在那间无人踏足的细窄小庙,常年见不到日光的地方。
厚厚一层蛆虫掩埋了很多故事,一张人类的嘴被埋在底下,突兀地笑出了声。
“是伟大的玲纳……嘿嘿嘿,我得抢先一步,将这座庙改为伟大的玲纳的供奉宫殿!”
“我的期待没有错,都来崇拜吧!来信仰吧!来献出一切,准备迎接伟大的食戮苦痛之神的诞生吧!”
“哦,等到伟大的玲纳成神的时候,我就是第一个为祂建造庙宇的人了,嘿嘿嘿……”
刘云鹤此刻还处于炼狱之中。
他的肚皮反反复复突起,表面撑到裂开,暗红的纹路一条接一条,在皮肤上交错生长。
他反复崩溃几次,终于忍受不了这种折磨,准备自己动手。
他学习玲纳的样子,先在肚皮上划开一个小口。这个步骤并不是很疼,比肚子里小东西挣扎出来的疼痛轻多了。
他把自己的手伸进肚子里,忍受着异样的拉扯感,到处翻腾寻找,终于翻到了个东西。
滑不溜手,他差点没拿稳。掏出来一看,竟然是一截肠子。肠子连接着肚子里头,其中一截被拿出来,里面的部分也哗啦啦往外掉。
“错啦,”善良的玲纳提醒他,“再往上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