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星珩初来海城,沾不了核心公务,每天上班就是摸鱼。
他没白闲着,写了很多海鲜吃法,只等到季节,就能大吃特吃。
另外岚哥儿不上学堂了,但该学的东西不能少,他又列目录,让岚哥儿顺着书单往后看。
有些是全文阅读,有些是截取章节。
目录之外,谢星珩再做教案,回家好教岚哥儿。
他没正经职务,但清吏司的职官们,一天要到他面前晃悠十几l次,说着请教、有事,实际都在往他桌案上的书籍、纸张上看。看他一天天的都在做什么。
他坦荡荡,也对其他四位郎中的议论,有意的回避、孤立他,毫不在意。
因是地方办事处,无需早朝,他锻炼稳定了,每天跑步上下班,精神看起来好了很多。
江知与比他忙一些,确认庭哥儿要读官学以后,他连着两天都去送饭,问情况。临时添置了许多零零碎碎的东西,顺路捎带过去。
这头结束,就开始逐家赴约拜访。
海城势力再复杂,后宅的妇人夫郎都受困于接触的事件、人员,见识有限。
江知与成长蜕变,又在京城的圈子待了几l年,这种场合如鱼得水,随什么话题,他都能搭上话。
岚哥儿跟他一起,听得多,说得少,在外头有了乖崽模样,被人打趣到脸上,也只是甜甜笑,不会轻易应话。
岚哥儿知道,外面的人,不会全部都是好人。
而且他看爹爹跟人相处的态度,能明白大家现在的交情很浅,那他就不要多说话,免得让爹爹为难。
学习社交礼仪和社交技巧,不比读书简单。每一场宴会结束,江知与都要听岚哥儿复盘。
复盘的内容,从岚哥儿看见的宴会场景、参与人员数量,到各人的穿着打扮、座次、喜好、发言规律,以及明面暗里的关系友好度。
这是考验岚哥儿的观察力,这阶段,他只需要少说多看多听。
判断的理由,他能说出来,江知与就跟他聊聊,说不出来,江知与就轻轻带过。
初入社交圈,要求不高。
岚哥儿学得很认真,回家还要写笔记。
他两岁多就去顾家上学,学习习惯培养得很好,跟着江知与以后,又参考记账的格式,自己列条目,某年某月,在某某府邸,参加某某宴会,参与者都有谁,特别标注的事件有哪些,再有他观察内容的书写。
书写版本比口述版简洁,翻开看一眼,齐齐整整的,笔记做得很漂亮。
等谢星珩回家看完,还要夸夸他。
然后续上书单,回答岚哥儿看书遇见的问题们。
因他是要学真本事,夫夫俩谈事情,大多都让他旁听,一些不太紧要的事,还会问他意见,听听他的想法,再告诉他还有哪些选择,又各自会面临什么结果。
岚哥儿还想写笔记,谢星珩让他用脑子记下来。
“
要刻意练习,一次记不住,就在脑子里反复回忆,反复记。”
以后遇事,就有本能反应。
俗话说,三思而后行。有东西才能思,先反应过来,再才好从多角度推演。
为人处世,办事方法,是不能靠笔头记的。只能过脑子走心。
岚哥儿抿唇,认真应下了。
谢星珩给他们爷俩儿剥虾。
江知与跟岚哥儿都很爱吃虾,一月份的海城,没到海鲜旺季,现在也没开海,都是各家冰窖里的存货,江知与社交时连吃带拿,家里海鲜供应量稳定。
“过几l天就要自己买了。”江知与说。
谢星珩点头:“让安家兄弟去买。”
安家兄弟是宋威调给他们用的人,原是盐帮的骨干成员,如今都年过四十了,来这里挣个前程,好荫及子孙。
谢星珩不用他们卖命,不要他们冒险去打听盐务,只负责府上采购任务。
采购是个杂活,接触的人三教九流,哪一行都有。他们摸摸底层百姓的生活情况,把这块空白补齐就行。
等到林庚有了回信,谢星珩看有无联络人,再决定摸底力度。
江知与点点头,好像这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一句话的工夫,就略过了。
他转而说起各家夫人夫郎对加盟糖铺的意向。
“除了户部的人,还有其他衙门的人感兴趣。这几l天走完,只有盐课司官员的家眷没见过。”
盐课司的人,想来是不会缺钱的。
他们都不用两相倒卖,只收收商人的礼,就够他们富得流油。
谢星珩说:“我明天去跟四位郎中聊一聊,这事便能定下了。”
大启朝有一千多个县城,糖厂开满版图,是以运输路线为核心来选址,后面为了方便软糖制作,在原计划的基础上又加了几l间厂子,目前有三十一间糖厂,以及七家附属工厂。
加盟商到现在,突破了三百个,严格按照规矩来,一个县城只能开一家。
可以容纳的加盟商数量还很多,放一些名额出去没关系。
照着社交圈的规矩,江知与一圈拜访结束,也该写帖子,邀人来家里玩玩,或者挑个园子玩玩。
江知与想请人到家里来,“新鲜感要先破了,这样能拉近距离,满足他们的窥探欲,以后就能随意安排,怎样都好。”
屋子是旧宅,他们没来得及细细打理,添置摆件字画,里头寒酸着。来一趟就够,往后换地方请客,大家都会理解。
谢星珩没意见:“行,你安排就好。”
晚饭过后无大事,江知与陪谢星珩锻炼身体,以做监督。
谢星珩说要跳舞。
他最近想起来了一点拉丁舞的舞步,想跟江知与一起跳。
明明是他的提议,也是他更加熟悉,因为江知与的身段更加柔软,对各类动作的适应性更强,双人的舞步,两个人跳起来,江知与的动作潇洒又轻盈,谢星珩仿佛一个
乱入的一人转演员,还是生手的那种。围着老婆转圈圈,气氛很不融洽。
谢星珩认为,这是没有背景音乐的原因。
江知与没学过乐器,无法给他伴奏。
“这样吧,我明天请几l个唱的来。”
谢星珩不要。
围着老婆转圈圈又不丢人,他要继续一人转。
虽然他跳得丑,但是他老婆跳得好看啊。
他眼神的变化很明显,被看着的江知与感受清晰。从玩闹的欣赏,到满是不清白的欲.望,让人感觉周遭的空气都变得粘.稠了。
江知与适时停下,拿谢星珩很在意的问题激励他:“你不要这样看我,你想做床上的败将吗?”
谢星珩:“……”
床上的败将,听听,多美妙的形容。
“这话怎么说的,好像我已经不行了一样。”谢星珩板着脸说。
江知与清清嗓子,下盘稳稳不动,上身摇几l圈,然后扶着腰,模仿某一天谢星珩的神态,分明神清气爽,偏语气憔悴。
“仿佛身体被掏空……”
谢星珩给他逗笑了,过去拉他手,打他手心:“坏得很。”
手都拉了,一起回房,看看谁是败将。
一晚无话,次日清早,谢星珩带上饭盒,跑步去上值,到了地方,稍作歇息,在值房吃饭。
带薪吃饭。
清吏司的职官们,这么多年以来,就碰见一个谢星珩在上值的时候吃饭。
别人都开始干活了,他慢悠悠吃饭。吃完了还要出去溜达一圈,洗了碗,再上个茅房,又悠悠回座,随便看两封文书,就到了午饭时间。
午休都要躺桌子上睡午觉,下午又这样慢吞吞走流程,再摸鱼干干私活,一天晃眼就过去了。
今天与以往不同,有个小插曲,谢星珩自找的。
他拖着椅子,坐到四位郎中的中间,也就是两排桌子的中间,正对着门口。
他说:“我有事跟四位大人说。”
四个郎中没搭理他,还两两说起了小话。
谢星珩继续道:“你们都清楚,我擅长的东西不是盐务,我是避风头来的海城,迟早都要走,不论是调任到地方还是回京城,总归我不会在海城久留。
“既然如此,我也懒得熟悉海城的事务,分各位大人的职权。你们不为难我,让我混个日子,我也给你们方便,这份恩情我记着。”
把话挑明白说,四个郎中才朝他看来。
“你能分权吗?”大胡子高大人问。
谢星珩笑了:“我没这个本事,你们防着我做什么?”
他目光巡视,顺道激了一句:“我来试试?”
没人想让他试。
在海城,没谁是无可替代的。
尤其是海城的经营项目单一,说来说去,无非是盐务。
在这座城市里,只要派来合适的人,就会有无数的前辈愿意教。经验从来不
是问题。
谢星珩在户部做过侍郎,官职比在场众人都高过。他真要争,他们可以为难一时,不能拦人一世。他们也不敢把人得罪死了,迟早有谢星珩的翻身之日。
从这个角度来说,与他为难,反是拧巴。
瘦高高的季大人问:“怎么个记恩法?”
谢星珩笑吟吟的,看起来没有脾气,眸光浮动之间,又有冷意闪过。
“我之前做过一点小生意,养成了一个习惯,有钱一起挣。各位大人应该不会跟银子过不去吧?”
他说:“别跟我谈贿赂,我比你们更懂贿赂。出了这间屋子,今天的事谁传出去,那就是断其他人财路。”
后宅社交的力度,需要各家家主的首肯。
他们想要加盟糖铺,这个恩情就算谢星珩报了。
都是些老狐狸,在海城当差,对此再熟悉不过。他们顿时笑起来,眼神交流一番,以高、季两位大人为首,先跟谢星珩熟络道:“谢大人客气,我们同僚一场,互相关照是应当的。你初来乍到,不熟悉海城事务,我们理应多替你分担。”
想混日子就混吧。
利益分割清晰就行。
一个不分权,倒给他们分银子的人,就是个吉祥物罢了。
季大人笑道:“谢大人须得了解一些盐务,这样,我让人拿些卷宗过来,你先看往年记录,熟悉日常职务,日后回京也好跟圣上述职。”
谢星珩才不上当。
“不必。海城职务繁重,我就不给你们添乱了。”
他要了解的东西,不在卷宗上面。
在民间,在百姓里。
今天达成共识,来谢星珩面前晃悠的人都少了。
余下一些不紧要的文书,要他签字盖章,做工作留痕,以表示他在清吏司有干活。整体更加悠闲,甚至都能晚到早退了。
相对应的,江知与为此忙了一段时日,给人选糖铺地址,提供建议,又让人去跟省里的糖厂联系,确认送货路线,和初期的到货量。
海城人识货,初期加盟糖铺的几l个夫郎,重点都是要水果软糖的货。余下是蔗糖的需求量大,都是千斤万斤的订货。
江知与让订万斤货物的夫郎再仔细考虑,先在当地经营一段时间,看看消费力再说。
反正糖厂开在那里,需要货物随时都能订。
商量时,他一直带着岚哥儿。
有人把话往岚哥儿身上引,还试探了两句婚事。
江知与含笑婉拒:“他早订了娃娃亲,怕是不方便了。”
岚哥儿都不知道他订了娃娃亲,在外头不敢问,回家的马车上,还扭捏上了,小害羞,小紧张,也有小小的不满。
“爹爹,我什么时候订的娃娃亲?谁家的?我怎么不知道?”
哪有什么娃娃亲?拒亲的套话罢了。
江知与故意逗他:“我们岚哥儿害羞啦?你以为是谁家的?跟爹爹说说,要是跟你想的人不一样
(),我们就换一个。”
娃娃亲还能换?
岚哥儿眼珠一转?[()]?『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明白过来。
“爹爹你说假话!”
没能逗到他,江知与还问:“你有喜欢的吗?”
岚哥儿没有喜欢的,都是些哥哥弟弟,说什么喜欢。
他没开窍,江知与就不多说,只嘱咐他:“咱们不在海城找,往后有人问你定亲的是谁,你就害羞,不吭声,含糊应对,胡乱搭着夸几l句就行。”
岚哥儿感到有趣,回家逗老父亲。